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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今日驯服萧督主了吗?燕灼灼萧戾

一碗佛跳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萧戾走了。鸦十六委委屈屈、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瞄着燕灼灼。燕灼灼面前放着各种药材,她不时捻起一种药材放在鼻间细闻。“想说什么废话?”“这可是殿下你让我说的!”鸦十六早就憋不住了:“殿下你为什么要让死太……萧戾找人揍我义父!我义父哪儿得罪你了!”燕灼灼一言难尽的盯着他。“你连你义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认爹倒是认得痛快。”“义父那是有苦衷的!再说,鸦卫里的规矩就是,鸦卫前十的身份容貌都是保密的,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样子。”“哦,这么说你知道那鸦十一是谁?长什么模样?”“额……不、不知道……”鸦十六脸上一热,挽尊般道:“反正义父他是有苦衷的,十一哥说义父毁容了,而且我对义父之心日月可鉴,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要不是义父收留,我早死了...

主角:燕灼灼萧戾   更新:2025-05-20 2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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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燕灼灼萧戾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公主今日驯服萧督主了吗?燕灼灼萧戾》,由网络作家“一碗佛跳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萧戾走了。鸦十六委委屈屈、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瞄着燕灼灼。燕灼灼面前放着各种药材,她不时捻起一种药材放在鼻间细闻。“想说什么废话?”“这可是殿下你让我说的!”鸦十六早就憋不住了:“殿下你为什么要让死太……萧戾找人揍我义父!我义父哪儿得罪你了!”燕灼灼一言难尽的盯着他。“你连你义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认爹倒是认得痛快。”“义父那是有苦衷的!再说,鸦卫里的规矩就是,鸦卫前十的身份容貌都是保密的,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样子。”“哦,这么说你知道那鸦十一是谁?长什么模样?”“额……不、不知道……”鸦十六脸上一热,挽尊般道:“反正义父他是有苦衷的,十一哥说义父毁容了,而且我对义父之心日月可鉴,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要不是义父收留,我早死了...

《长公主今日驯服萧督主了吗?燕灼灼萧戾》精彩片段


萧戾走了。

鸦十六委委屈屈、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瞄着燕灼灼。

燕灼灼面前放着各种药材,她不时捻起一种药材放在鼻间细闻。

“想说什么废话?”

“这可是殿下你让我说的!”鸦十六早就憋不住了:“殿下你为什么要让死太……萧戾找人揍我义父!我义父哪儿得罪你了!”

燕灼灼一言难尽的盯着他。

“你连你义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认爹倒是认得痛快。”

“义父那是有苦衷的!再说,鸦卫里的规矩就是,鸦卫前十的身份容貌都是保密的,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哦,这么说你知道那鸦十一是谁?长什么模样?”

“额……不、不知道……”鸦十六脸上一热,挽尊般道:“反正义父他是有苦衷的,十一哥说义父毁容了,而且我对义父之心日月可鉴,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要不是义父收留,我早死了!我现在这么出息,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燕灼灼高深莫测的点头:“化成灰……都能认出来啊,呵呵,你可真厉害。”

“那是哦!我可不止耳朵厉害!殿下你不要老小瞧我,哼哼!”

燕灼灼喝了口茶,“本宫见你这么烦萧戾,那就给你个好差事,你替本宫当监军,监督萧戾把你义父揪出来。”

“这算什么好差事!再说,那萧戾是个什么东西,就他锦衣卫那几只鹰犬,也想把鸦卫首领找出来?他能找出来,我更名改姓认他当爹!”

燕灼灼懒洋洋笑着:“是吗?那你可得盯紧着了,找你义父不容易,找你那鸦十一哥,应该问题不大吧,毕竟本宫会与他里应外合嘛。”

“啊啊啊!殿下你真是!你胳膊肘往外拐,你色令智昏!那太……那奸宦!奸宦!太监误国误国啊!”鸦十六像只炸毛小狗,“我这就去盯紧了他!”

鸦十六匆匆跑了。

巧慧在旁边一直憋着笑,不过她也有点猜不透燕灼灼的用意。

“殿下,鸦卫不是咱们的人吗?”

“是,也不是。”燕灼灼看着茶盏,“那个鸦卫首领只露面了一次,那次他潜入寝殿,本宫虽与他相隔一段距离,却闻到了一股苦药味。”

“苦味?”巧慧诧异,看着满桌药材,灵机一动:“殿下闻这些药材的气味,就是想找到与鸦卫首领身上一致的药味?”

她是知道燕灼灼的嗅觉灵敏的,之前在护国寺,燕灼灼一下就闻出那佛珠的气味不对。

燕灼灼点头,笑道:“是啊,但眼下这些药材都不是,但是啊……”她眼睛精光一闪:“我之前去萧府,在萧府闻到那苦药味了。”

巧慧眼睛瞪的溜圆!

燕灼灼继续道:“之后我故意与萧戾近距离接触,并没从他身上闻到那股苦药味。说来奇怪的很,明明他受了伤,敷了药,可身上的皂香却总能把这些气味盖下去。”

“萧戾谨慎,可就是太谨慎了。”燕灼灼手托着腮,“所以我就猜了猜,既然鸦卫首领与前十鸦的身份都是秘密,那有没有可能……”

“萧戾也是鸦卫呢?”

巧慧惊的捂住了嘴。

燕灼灼不觉得自己的猜测大胆。

鸦卫首领的出现,本就是她先让萧戾去‘传的话’,鸦十六信誓旦旦说萧戾不可能找到鸦卫首领,那当初萧戾是怎么把话传给鸦卫,让对面来见的呢?

这本就自相矛盾。

巧慧神情古怪了起来:“如果殿下猜测的没错,那您让鸦十六去监督萧督主岂不是……”

燕灼灼美目轻眨:“助力他们父慈子孝咯。”

巧慧:噗嗤——

殿下好坏哦。

“不过,萧督主到底受没受伤啊?”巧慧忽然道:“殿下不是说那夜在护国寺,他腿受伤了吗?陛下昨儿又打了他板子,可我看他好像没什么大碍。”

也就走路时瞧着有些不良于行。

燕灼灼眸光微动,萧戾受伤是肯定的,她亲手检查过,不会有假。

这人明明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人看,哪来的脸来教训她的?

“去本宫私库里选些好药材,让鸦十六一道带过去。”

“再选些吉祥摆件,再将那件百鳞鱼口瓶也带上,送去顾相府,算是本宫答谢顾相长孙的救命之恩。”

燕灼灼觉得,以顾华章的聪明才智,应该懂得起她让人送去鱼口瓶的意思。

燕灼灼又琢磨起出云观的事,她现在怀疑,出云观的消息,会不会也是萧戾透露给顾相那边的。

之前她的关注点一直在裴城裴氏,也只把出云观的事,当成一件普通霸田案,可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萧戾的手笔。

那出云观的事肯定另藏玄机,沈墨是出云观的亲历者,也是裴城惨案的目睹者。

出云观和裴城裴氏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

萧府。

鸦十六翻墙入府,立刻被逮住。

然后被五花大绑的叉到院子里。

“大胆!岂有此理!你们知道本公公是谁吗?!”

“本公公可是奉长公主殿下旨意来监军的!你们还不速速把本公公放开,否则本公公让殿下杀了你们的头!!”

暗卫们听不下去了,有人脱下靴子,掰开鸦十六的嘴,直接塞进去。

鸦十六:!!!!

听雷站在檐下,看着暗卫打开鸦十六带来的包袱,里面放着各种珍品药材。

他抬了抬手,暗卫这才把靴子重新从鸦十六嘴里拔出来。

鸦十六呕了好几声,怒视那暗卫:“你丫是不是从来不洗脚!好大的脚气!”

那暗卫:“……”格老子的,拳头硬了。

“十六公公好大的威风,怎么老爱翻墙呢。”听雷阴阳怪气道,这小子一口一个公公,这是当太监当上瘾了?

鸦十六挺胸抬头:“你瞎啊!没看到那么多珍品药材吗?那是殿下让本公公带来给死太……咳,给萧戾的!”

“还有啊,你们速速把本公公放开,本公公要监督萧戾干活!”

听雷嘴角扯了扯,摆了摆手,暗卫们将人松绑后,又隐于暗处去了。

鸦十六见状,哼了哼,“不错嘛,养的暗卫功夫还可以。”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惊骇的很。

他奶奶个熊,萧戾这死太监手底下的人咋那么厉害!莫名让鸦十六想起了曾经操练自己的师父们。

听雷是不会让鸦十六见萧戾的,从宫内回来后,萧戾就歇着了。

小庸医给的‘虎狼之药’,只够萧戾撑上这一日,后面几天都需要歇着静养。

“我家主子抱恙在身,十六公公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鸦十六斜着眼:“你也配?”

听雷:“……”很好,你小子要完。

听雷正想着怎么收拾这小兔崽子,萧戾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听雷,将鸦楼的位置告诉这位……十、六、公、公。”

“让他回去转告长公主殿下,萧某谨遵她的旨意,定将鸦卫首领找出来,狠狠教训。”

鸦十六神情变了!

啥?鸦楼位置这就暴露了!

不是吧!他十一哥那么废物的嘛?啊啊啊啊!义父危险!!

鸦十六听完听雷所说的鸦楼所在地,心更慌了,完犊子,鸦楼真暴露了!暴露的还不是明面上的据点,而是一处暗桩点!!

他得赶紧去向义父通风报信!

鸦十六说要回宫复命,转头就跑,轻功点地,翻墙离开。

萧戾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你亲自过去,好好教那小子好歹。”

“是!”听雷领命,兴奋的摩拳擦掌。

哈哈,总算可以光明正大揍那小崽子了!


密室内,石床上铺着一整张虎皮。

燕灼灼被安置在上面,小庸医几番银针刺穴下去,她总算呼吸顺畅了下来,但那双眼依旧睁着,看着像是被抽了魂。

小庸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啧啧称奇道:“可真有意思,一国长公主居然患有这么严重的离魂症,她这病瞧着年头还不久了,怕是小时候受过什么惊吓,这就奇了。”

“她不是文帝和圣皇最宠爱的明珠吗?那两人在世时,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萧戾沉眸不语,神情阴鸷的可怕。

听到‘最宠爱的明珠’这句话时,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丝讥讽。

小庸医见萧戾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他完全没有解惑的意思,不由撇嘴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神算子,她这病具体多久了,我得知道准确时间,不然可没法对症下药!”

“这离魂症若不好好治,你就是下场,你想她和你一样疯?嗯,也不是不行,你俩一起疯,倒是更配了。”

萧戾冷睨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我入宫那年,她就已有此症状。”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惊,萧戾入宫那年,燕灼灼才八岁吧。

文帝那会儿也在世,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文帝最宠爱的就是燕灼灼这个长女了,那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那年岭南大旱,就因为燕灼灼喜欢吃荔枝,文帝八百里加急让人从岭南运来荔枝,不少农人田里的粮食没水浇灌,活生生被旱死,饶是如此,他们都不敢让荔枝树枯死,一整村的人,轮流以血浇灌荔枝。

当时这事引起极大的轰动,文坛间有不少人作诗《血荔枝》讽刺燕灼灼这颗‘掌上明珠’是食百姓血长大的。

可对那时才八岁的燕灼灼来说,她知道什么?

旁人不知道,萧戾却清楚,燕灼灼根本吃不得荔枝,一吃便浑身红疹。

就这时,众人却见燕灼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鸦十六耳朵最灵,他清楚听到燕灼灼念的是: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

鸦十六下意识就跟着复述了出来,听雷诧异的看向他:“你念叨什么呢?”

鸦十六指着床上:“不是我,是殿下,她一直在念叨这些。”鸦十六挠挠头:“这些话啥意思啊?我听着咋觉得那么难受。”

听雷倒是听得懂,他过去是萧戾的书童,自然也是跟着读过书的。

“好像是《女诫》……”

倒不是说燕灼灼读《女诫》有什么问题,不少富贵人家教育女儿都会让读《女诫》,但是吧,圣皇曾痛批过《女诫》,称其为‘引天下女子受戮之白绫’。

圣皇如此厌恶《女诫》,身为其爱女的燕灼灼,为何会在离魂时还诵读此文?

并且,听雷他们都不觉得燕灼灼的言行举止与《女诫》上写的‘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什么的有半点关系。

这位长公主殿下一身反骨,可半点不输他们家主子!

她如今这情况,倒像是过去有谁逼着她学这《女诫》,离魂症都给逼出来了。

听雷冷不丁想到一个人——文帝。

他偷瞄了萧戾一眼,有件事,听雷一直觉得挺奇怪的。

当初自家主子进宫就是为了复仇,最开始接近燕灼灼,进入她的长乐宫也是因为对方是文帝的爱女。

灭族之仇在前,萧戾对燕灼灼不说恨之入骨,也该是没有任何怜悯的才对。

可结果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听雷当年没跟着进宫,不知道萧戾与儿时的燕灼灼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他却能感觉到萧戾对燕灼灼态度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抵触厌恶,到后面隐隐竟有怜惜,只是这一切在文帝死后,又变了。

圣皇临朝那几年,萧戾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再与长乐宫那边有什么接触,待圣皇也驾崩了,燕灼灼变得格外亲近信任起柱国公。

萧戾对她的态度也回到了最初的厌恶,只是这厌恶里,隐隐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可最近,这态度又变了……

听雷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密室内,是燕灼灼麻木的诵念声,她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不知为何,听雷他们听着那《女诫》,头皮渐渐开始麻了。

萧戾突然从轮椅上起身,坐到石床旁,他伸出手,捂住了燕灼灼的眼睛。

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已经走了,他很满意,殿下不用再背了。”

萧戾说完这句话后,燕灼灼果然不再诵念了,萧戾将手挪开,见她已闭上了眼,但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痛苦,就像是陷入了梦魇里一样。

“狼牙留下,你们都退出去,今夜之事,绝不可外传。”

听雷和鸦十六都退了出去。

小庸医搬了个小凳坐在边上,哼道:“说吧,你既早知她有这离魂之症,应该清楚她犯病时和犯病后的情况,说详细些,我才好想法子医治。”

“文帝驾崩后,她便再未犯过病。”萧戾声音冷漠。

小庸医挑眉,心道你个黑心肝的果然一直有暗中派人盯着人家啊。

“她听到打雷声就会犯病?以前这种情况多嘛?醒来后,她还记得自己犯病的事吗?”

萧戾摇头。

他垂眸看着她,想到多年以前,他还在长乐宫时,看到的那一幕幕。

世人都以为文帝盛宠长女,呵护备至。

而长公主燕灼灼幼时胆大妄为,叛逆张扬。

无人知晓,她因何叛逆。

也无人知晓,每逢月初、月中、月末,长乐宫就会宫门紧闭,所有宫人侍卫被遣退,这位最耀眼的明珠,被她父皇锁在箱中,一遍遍的罚背《女诫》。

他不会体罚于她,却会一次次拍打敲击木箱,那声音如闷雷,如巨锤。

他要打折女儿的反骨,折断她的翅膀,砍去她的枝丫,将她塑造成他心目中的完美贵女,他不容许她长成她母亲的模样……

小庸医听完这些辛秘后,不由瞪圆了眼。

“文帝他疯了?燕灼灼不是他唯一的女儿吗?你进宫那年,小皇帝也才刚出生吧,他这是要逼疯燕灼灼啊?不对……”小庸医狐疑看向萧戾:“圣皇又不是吃素的,哪怕她当时刚刚生下现在的小皇帝,对后宫的掌控稍弱,可那么多年,她会不知道圣皇对燕灼灼的这些行为?”

“知晓。”萧戾语气冷漠,“但一国之后,管不了一国之君。”

小庸医眉头狂跳,他好像有点懂了圣皇为何要搞死文帝了。

小庸医声音忽然变得嘲讽至极:“萧戾,你可不是个会心慈手软的人。”

“我一直纳闷,当年你为何愿意为燕灼灼引蛊,你对燕灼灼有愧。”

“我很好奇,文帝每每将燕灼灼关在箱子里惩罚时,你在做什么?”

萧戾指腹轻揉燕灼灼紧皱的眉头,声音幽冷自嘲:

“我在……助纣为虐。”

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为了复仇,为了获得仇人的信任,他选择了助纣为虐,将暴行施加在一个稚童身上,是他遵从文帝的命令,一次次将燕灼灼放进那箱笼中。

一次次与她那双绝望求救的眼睛对视,他合上箱笼,锁上箱笼,然后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着那所谓的明君慈父对自己女儿的精神施虐。

他看过她明艳如花,也看过她孱弱无助。

他亲眼目睹着她的父亲将她摧毁的全过程……

他,亦是帮凶。

死寂之中,床上的燕灼灼忽然睁开眼,她眼神还是空洞麻木的,落在萧戾身上后,那双眼睛动了动,她脸上绽开了笑。

像是无助的小兽找到了救星,她依赖的抱住了萧戾的手,软声道:“明夷,父皇走了吗?你又来偷偷帮我开锁啦~”


“住手!!”燕灼灼厉声喝止。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时,弓弦震颤,利矢破空而来。

燕灼灼听到顾华章的闷哼,箭矢擦破了他的右臂。

燕灼灼又惊又怒,她搞不懂萧戾这个疯子要干什么!假戏真做?这厮是想把她和顾华章一起杀了?!

她看到,萧戾又搭起了弓。

燕灼灼银牙一咬,“顾华章,放我下去,你自己逃!”

“殿下坐好!”顾华章厉声道,身体猛的下压,又是一支箭从他头顶飞过。

燕灼灼被他压得将剩下的话都颠了回去,这个帮倒忙的!

就这眨眼的功夫,萧戾的马就追了上来,在小道上与他们并驾齐驱。

下一刻,燕灼灼见他扬起了刀,也看见了他眼中的滚滚杀意。

脑中一根线骤然绷断。

只有一个念头:这狗贼是真想要她的命啊!

燕灼灼一把攮开顾华章的手,双脚抵住马背,奋力朝萧戾扑去,她手里的金簪死死攥紧。

“殿下!!”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呼啸风穿过三人。

萧戾手中的刀还是砍中了顾华章身下的骏马。

他另一只手死死抱紧扑来的女子,那一刻,他与她四目相对,她眼中杀意如烈火高涨,他眼中的杀意却因错愕急转为惊怒。

两人的想法,在这一刻出奇的‘一致’:

——他要杀她!

——她要杀他?!

燕灼灼手里的簪子狠狠刺入萧戾的肩头。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齐齐跌下马,落入斜坡。

燕灼灼被萧戾死死抱在怀中,男人的手狠狠压在她后脑勺处,饶是如此滚落的过程依旧不好受。

几次颠撞,她感觉自己老血都要呛出来了,才终于停下。

停下的瞬间,她脑子都还没清醒,握住金簪对准男人的咽喉。

金簪被人用力握住。

她呼哧喘着气,头发披散,沾满枯枝烂叶,像个疯婆子。

萧戾也好不到哪里去,遮面的面巾早就滑落,面上好几处破了口子,他眼尾猩红,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恶兽。

“燕灼灼!”

“你居然想杀我!!”

两人同时吼出了声。

燕灼灼感觉挡着金簪的力度消失,萧戾松开了手,他身体也不再紧绷,静静盯着她,忽然嗤笑出了声:“到底是谁想杀谁?”

金簪对准他的咽喉,只要用力一刺就能要了他的命。

燕灼灼惊怒未消,咬牙切齿道:“你不想杀我,你还提着刀追我五里地?!你不想杀我,你连射两箭遛狗吗?!”

萧戾冷冷盯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此刻的他与她,都撕开了平日的虚假皮囊,都不装了。

对峙半晌后,萧戾吐出两字:“解药。”

“什么解药?”燕灼灼皱眉。

萧戾不语,面无表情盯着她。

燕灼灼看到他下唇上的伤口,突然福至心灵,紧跟着一股荒唐、荒谬、无语至极的情绪涌上心头。

人无语到极点后真的会笑,燕灼灼现在就想笑。

“你来送解药的?”她嘴角抽搐,“你的血……真有毒?”

萧戾声音冰冷:“你可以再等半个时辰,看看会不会穿肠肚烂。”

“解药在哪里?”燕灼灼立刻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萧戾任由她找,吐出两字:“丢了。”

燕灼灼双目喷火:“你耍我?”

刚刚还如死尸般毫不动弹的男人骤然起身,如迅疾的猎豹将她覆压在身下咬住她的唇,像猛兽咬住猎物的咽喉。

“唔——”

燕灼灼拼命挣扎,双手都被摁住,唇齿被撬开,有什么被强行推入她舌尖,苦涩蔓延,苦的她头皮发麻,比她的命都苦!

她惊怒瞪大眼,对上了萧戾阴狠冰冷的眼。

那双眼里,毫无欲色。

他骤然用力咬破她的唇,吮吸着她的血。

燕灼灼头皮都麻了,又痛又怒。

她拼命推拒他,反被他搅住舌,舌根生疼,唇瓣早已疼麻了。

终于分开时,两人间牵起暧昧的银丝,她嘴唇红肿,下唇处的伤口红艳艳的,像是衔了一朵红梅,怒火下,那张本就绝美的容颜点燃了艳色,双眸中深藏的杀意破冰而出。

“萧戾,我迟早杀了你!”

萧戾居高临下看着她:“怎么,被狗咬上一口,就受不了了?既如此,你早来招惹我作甚?”

燕灼灼的胸膛剧烈起伏,突然,她感觉脸上一凉,像是有什么湿热黏腻的东西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燕灼灼也终于嗅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气。

萧戾身上原本就沾了血,燕灼灼一开始并没察觉,可这会儿她意识到不对了。

她回忆起两人从斜坡滚落的全过程。

她虽然浑身上下也痛,但骨头什么都没事,最多只是些擦伤。

“你受伤了?”她美目闪烁了一下。

萧戾松开了她,兀自撑臂起身。

他本就浑身是血,看不出哪里受了伤,眼看他要走,燕灼灼赶紧爬起来,几次想伸出手,却又收回来。

斜坡算不上多陡峭,两人一前一后往上走,萧戾不曾回头过一眼,燕灼灼中间摔了几次,她也没吭声,咬牙跟上。

就在她差点又摔个狗吃屎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臂。

萧戾依旧没回头看她,就这样攥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回到跌马的那段路上。

马匹早已无踪,但叫人意外的是,地上还躺了个人。

竟然是顾华章!

燕灼灼心头一惊,忙冲上去。

萧戾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被她甩开的手,霜雪覆上他眉眼,本就不多的人味儿尽褪。

燕灼灼查探了顾华章的鼻息,还好,还在喘气儿,应该是跌马后摔晕了过去。

“萧……”

燕灼灼扭头,见萧戾竟自顾自走了。

她看着地上人事不知的顾华章,又看向走的义无反顾的萧戾,一时间僵在原地。

忽听雷鸣轰响,倾盆大雨浇头落下。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雷声让燕灼灼浑身一僵,反应和思维都变得迟钝了,就在她僵直的刹那,她眼睁睁看着萧戾的身影也倒下了。

燕灼灼:“……”

她一抹脸上雨水,只恨自己晕的不够快!


“沈墨,你带鸦十六去主殿那边候着。”燕灼灼突然下令。

沈墨有些不放心燕灼灼与萧戾单独呆在一起,但还是遵命行事。

外间雨声淅沥,惊雷撕裂苍穹,电光映透窗扉,男人高大的身影宛如鬼魅,他明明走得缓慢,但眨眼却到了她的近前。

萧戾弯腰在她耳畔低语,像是鬼物的呢喃,笑声都带着潮湿气:“景严已废,殿下心愿达成,今夜又得鸦卫认可,想来以后是不需要微臣了。”

“殿下想好怎么杀微臣了吗?”

厉芒在燕灼灼眼中一闪而过,她螓首微侧,唇贴在他耳畔:“萧大人觉得本宫会舍得杀你?”

女子吐气如兰,众人都当她是大乾深宫最雍容的一朵牡丹,可牡丹无刺。

萧戾眼中,燕灼灼可不是徒有美貌的娇花。

这位长公主殿下,尽态极妍的外表下,藏着的可是一根根毒刺。

“看来微臣对殿下还有用处,”萧戾与她拉开了距离,金质玉相的脸上,一片淡漠:“托了殿下的福,微臣近日来过的热闹极了。”

燕灼灼听出了他的讽刺,她毫不心虚,反唇道:“那日在风雅苑,本宫承诺要给你一个交代,交代给了,萧大人怎么又不满意了?”

萧戾是真的笑出了声。

景严算计他,他算计回去,而真正渔翁得利的却是她。

“景严是废了,可柱国公儿女众多,不愁世子人选,殿下的谋算,也并非毫无疏漏。”萧戾语气慵懒,“如今柱国公忙于对付微臣,但等他闲下来掉转头,殿下可就藏不住了。”

燕灼灼自然知道时间的紧迫。

她必须在舅舅发现前,掌握力量,至少,得有自保之力。

不能似上辈子那般,百般不由己,只是鸦卫还不够,她得有更多筹码,让舅舅不敢轻易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所以,萧戾现在决不能死。

他是牵制舅舅的最佳人选!

“若萧大人能再帮点忙就好了。”燕灼灼主动上前,像是新婚燕尔般亲密的帮萧戾整理衣襟,“锦衣卫监察百官,宫内外的动静尽在掌控,唯独禁军,像一根刺似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萧大人觉得,我们联手将这根刺拔了,如何?”

“是联手,还是为殿下做嫁衣?”萧戾握住她的手,骤然用力将她拽至近前:“殿下是想扶沈墨上位?”

“殿下,赔本的买卖,微臣可不会答应。”

“想要谈生意,殿下还是先算好筹码,否则……”他温柔的替燕灼灼正了正发髻间的金簪,说出来的话却恶劣至极:“徒惹人发笑罢了。”

燕灼灼眼中的羞恼一闪而过,她呼吸很快平静下来:“那萧大人就等着看好了。”

“不等。”

萧戾猝不及防的抛出两个字。

成功看到燕灼灼瞪圆了美目,那虚情假意的漂亮皮囊泄出了真实情绪,双目喷火的瞪着他。

“殿下,朝堂之上可没人会等你积蓄实力慢慢出招。”

萧戾手指落在她的颈侧,轻点她的伤处,“不要给你的敌人留下丝毫喘息的余地,每一次出手,都要切准要害。”

“就像你对自己一样……”男人瞳色幽深:“做的很漂亮。”

燕灼灼的怒火忽然就沉了下去,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在萧戾的眼里好像看到了……赞许?

刚刚,这狗贼是在教她?

萧戾走了,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燕灼灼也回了主殿,沈墨神情复杂,有鸦十六这个耳目灵通的,燕灼灼和萧戾的谈话,他二人自然都知晓的。

燕灼灼看向鸦十六:“我需要鸦卫办一件事,将沈墨的户籍做的毫无破绽可言,任何人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能否办到?”

鸦十六点头:“没问题,鸦卫最擅长干这活儿。”

燕灼灼眸光微动:“户部有鸦卫的人?”

鸦十六:“不知道,鸦卫都是单线联系,互不清楚对方身份和长相,就像一张大网,散布在各处,我迄今为止也就见过鸦十一和我义父。”

燕灼灼怎么看这小子怎么觉得不靠谱,“你义父既是首领,今夜为何不来见本宫?”

鸦十六挠头:“这我可不清楚,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我可以代为传话。”

燕灼灼摆了摆手,“先将我刚刚吩咐的事办了,另外,替我找一个人的下落。”

“谁啊?”

燕灼灼眸色幽沉:“凤阁女官,文心仪。”

她母皇临朝时,曾组建‘凤阁’,任用过一批女官,而这位文心仪,有大才,曾任少府监院主,掌管盐铁重器。

只是母皇驾崩后,凤阁被撤,一众女官或被构陷下狱,或被迫回去继续相夫教子,亦或重新嫁人。

萧戾有句话没错,她现在干的这些,放在整个朝堂上来说就是小打小闹,她须得拥有话语权。

没人会等着她变强后再出手。

她得抓紧所有时机,壮大自身!

“殿下要找文心仪?”鸦十六还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儿,“这不巧了吗!我还真知道她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听到‘囚禁’两字,燕灼灼眼角微抽。

“她在何处?”

“护国寺!”

燕灼灼皱眉,竟是在那里?

鸦十六遵照吩咐从密道离开,先去将沈墨身份的事儿给办了,燕灼灼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不语。

沈墨:“殿下,可要卑职跟上去瞧瞧?”

“不用。”燕灼灼摇头,鸦十六的话她并没全信,这第二关的考核如同儿戏,她可不信自己真就过关了。

她觉得,或许真正的考核,才刚刚开始。

燕灼灼沉眸思索,上辈子护国寺被萧戾一把火烧了,满寺僧侣都被屠杀,燕灼灼那时隐约听到过一些风声,护国寺与舅舅牵扯颇深。

所以,囚禁文心仪的竟是舅舅?

燕灼灼觉得文心仪身上恐怕牵扯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否则舅舅不会秘密将人囚禁在那里。

越是如此,她越得救出文心仪了!

说起来,护国寺的位置,恰好与南衙十六卫的大营相距不远……

如果布置妥当,这次营救文心仪会是个逆风翻盘的绝佳机会!

“沈墨,你先去替本宫办另一件事。”

“景妙儿的奶嬷嬷,有一个秘密养在乡下的孙儿……”

……

萧府。

听雷把这辈子悲伤的事都想遍了,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鸦十六从宫内出来后,就找过他了,作为‘鸦十一’,听雷自然知晓了今夜长乐宫内的精彩事迹。

尤其鸦十六当着他梦寐以求的‘义父’面儿,咒骂他‘义父’本人想得美这事儿~

“主子,鸦十六素来不讲规矩,但这次也太不规矩了,主子要如何惩治他!”听雷脸上一本正经。

萧戾看着手里的密折,面无表情:“他不知我真实身份,不知者无罪,有他在,反而能打消长公主的怀疑。”

“灯下黑啊……”听雷恍然大悟的点头。

也是,有鸦十六那个小棒槌搅混水,谁能想到鸦卫首领会是主子?

这得多有病,才会自找不痛快,收这么个义子?

虽说主子也从未同意收这么个好大儿就是了……

“给他安排个合理身份,方便长公主与鸦卫联系。”萧戾话锋忽转,冷冷勾唇:“他不是想给我当义子吗?”

“我看长公主身边正好缺个贴身小太监。”

听雷:“……”不是不知者无罪吗?主子你这……嗯,干得漂亮。

听雷替鸦十六默哀。

不过,对方进宫当太监的话,算是‘子承父业’吧?

这怎么不算一种梦想成真呢?


“你爱喝不喝。”燕灼灼冷哼,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人觉得她的反应有问题,众所周知,长公主对萧督主厌恶至极,曾当众骂其阉贼该死,不久前更派了贴身太监毒杀对方。

而燕灼灼‘遇刺’的事,也早就传遍朝野,所有人都怀疑是萧戾的报复。

毕竟,狠厉恣睢的萧督主,啥事儿干不出来?

酒杯在萧戾手中转了转,忽然朝旁扬去,精准的泼了楚明彰一脸。

“你——”楚明彰羞怒无比。

萧戾唇畔含笑,“今日殿下在场,就让楚公子的舌头在嘴里多呆上几天。”

楚明彰打了个寒颤,脸色大变,慌忙看向景严。

景严面色不善:“萧督主好大的威风。”

“比不得世子在殿下面前的威风。”萧戾将暖玉收起,似笑非笑看向燕灼灼:“殿下若要为世子出头,大可继续罚微臣,微臣都受着。”

“是吗?”燕灼灼冷笑:“那萧督主就去湖里替本宫捉两尾鱼好了。”她死死盯着萧戾,希望对方能懂她的意思。

景严和楚明彰的把戏,她已经猜到了,她让萧戾去冰湖,就是给他离开的机会!

现下寒冬腊月,湖水早就封冻,何谈捉鱼?

周遭都是看笑话的视线,萧戾面色不变,说了句‘遵命’便起身,但景严却看到,他起身的瞬间,身体踉跄了一下。

萧戾皱眉,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景严露出得逞的笑,示意下人跟上萧戾,才对燕灼灼道:“好戏要开始了。”

燕灼灼低声问:“你做什么了?”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确认下。

景严依旧不想说,倒是楚明彰上前巴结道:“殿下放心,这回定叫那阉贼丑态毕露,刚刚他若喝了那酒水,自然安然无恙,可他自己不识抬举……”

燕灼灼只觉反胃,她面上装着期待模样,过了一会儿,她借口更衣,带着巧慧离席。

等离开众人视线后,她又将陆云陆奇兄弟俩支开,快速往湖边过去。

燕灼灼脸色阴沉,她想让萧戾死,但却没想过让萧戾在人前丧失尊严。

上辈子,萧戾曾替她保全过尊严和体面。

她和萧戾之间,有恩有怨,纠葛深重。燕灼灼憎恶他,也感激他,上辈子,皇弟死后,若不是萧戾,大乾早就灭国了。

景严那个腌臜东西,他若真敢毒杀萧戾,燕灼灼还高看他几分,结果只敢用下春药这种龌龊手段!

又是春药,两辈子下来,他就只会春药这玩意!

给一个太监下春药,那后果……

快到冰湖时,燕灼灼让巧慧替自己看着人,她快步去往湖边,没见到萧戾,刚要松一口气,想着萧戾应该找机会离开了才对,下一刻,她就被人拽到了假山后。

“你——”燕灼灼看着男人戏谑的眉眼,她压低声音斥道:“你怎么还没走!”

“微臣若走了,殿下还怎么看好戏呢?”

燕灼灼一怔,瞬间冷静下来:“你没中招。”

萧戾讳莫如深盯着她,“多亏了殿下事前的提醒啊……”

不知怎么的,燕灼灼有点心虚。

她是提醒过,但她其实可以提醒的更明显,今日这场宴会,她本就是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态来的。

“看来殿下是早就知道世子下药一事啊。”他声音带着讥嘲:“无根之人遇上虎狼之药,不得纾解,想来那场面的确是精彩的,殿下想看吗?”

燕灼灼直视萧戾的眼眸,一字一句:“下药之事,我不知道。”

“萧戾,不管你信不信。若有机会能杀你,我会毫不犹豫下手,但你就算死,也该死的有尊严。”

燕灼灼深吸一口气:“抱歉,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戾脸上虚伪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盯着燕灼灼,眸色深的像是一汪幽潭,冒着汩汩鬼气,似乎这才是真实的他,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好戏快开场了,殿下不妨回去看看。”萧戾幽幽道:“但殿下最好小心些,别引火烧身。”

燕灼灼眸光一闪,即刻往回走。

萧戾孤身立在假山后,垂眸不知想着什么。

燕灼灼的变化,让他感到奇怪。

一声轻咳响起,周鹭现身,他抢先开口:“属下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

萧戾朝他瞥去一眼,周鹭浑身汗毛竖起,这一刻的萧戾让他想到了那个在诏狱里面无表情剥下一张张人皮的恶鬼。

锦衣卫皆知,督主静悄悄,有人要死翘翘。

“事情已经办妥,景严和楚明彰身上的药效已经发作,卑职已设法将他俩关在了一起。”

“但还有件事……”周鹭迟疑了下,还是道:“景严药效发作前,让景妙儿去找长公主,大概是想利用长公主为自己解药。”

周鹭只觉周身冷的可怕,萧戾声音冰冷至极:“将去往后院的其他路都堵死。”

他嗓音顿了顿,望向冰湖,眼里寒光一闪而过:“把湖面凿开。”

……

燕灼灼不准备去看景严自食恶果。

萧戾的反击,打乱了她的部署,针对景严的计划,大概率要失效了。

燕灼灼现在只想回宫,但事与愿违,她碰上了景妙儿。

“表姐,我可算找着你了!”

“你快与我走!我哥哥他出事了!”

景妙儿一把抓住燕灼灼,拖着她便走,燕灼灼站着不动,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我离开前不还好好的嘛?”

景妙儿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她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己二哥和那楚明彰是怎么中招的,明明那药是浸泡在暖玉上的,解药在酒里,萧戾压根没喝。

结果,萧戾不知所踪,她二哥和楚明彰反而遭了道。

景严刚刚拉着她的手说,一定要把燕灼灼带过去,那药猛烈,若不与人交欢,必死无疑。

景妙儿本想找个奴婢让景严先解了药性再说,可景严非说什么,要为燕灼灼守身如玉!

景妙儿现在就一个想法,自家二哥为燕灼灼付出这么多,燕灼灼必须替她哥把药给解了,这是燕灼灼欠她二哥的!

燕灼灼眼看景妙儿是不会罢休了,她面上冷静:“行了,我随你便是,你带路吧。”

景妙儿依旧不肯松手,拉着燕灼灼便走。

一路上,燕灼灼思索着应对之策,不曾想这一路过去,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好几条路的雪松都被压塌了,唯有走冰湖那边。

燕灼灼美目微动,等快到冰湖时,她看到原本冰封的湖面边上竟被凿开了。

她心头狂跳,有所察觉。

在快要走近那湖面之时,她猛的加快脚步,走到景妙儿身侧,几乎在她伸出脚准备绊倒景妙儿的瞬间,后方随同的下人们发出一声声惨叫。

有人失足落湖。

景妙儿突然觉得膝盖一酸,足下又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直接栽进了湖里。

惊心动魄之间,燕灼灼朝假山的方向瞥去一眼。

她和萧戾的视线隔着兵荒马乱相望,时间好似放缓,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勾起了唇角。


平康坊锦春院的雅间内,四五个华衣锦袍的公子们解襟散鬓,左右拥抱,那怀里的美人们也是绮罗半褪,露出白花花的娇躯。

这些公子哥们喝的醉醺醺的,好一派放浪形骸的样子。

其中一人,对上首的男子举杯遥祝道:“以后世子就是咱们大乾的驸马爷了,恭喜驸马爷抱得美人归,哈哈哈,据说长公主可是咱们大乾第一美人,可惜愚弟位卑,无缘得见啊~”

上首的男子正埋在美人胸口吃着葡萄,闻言抬头,醉态横成的脸上满是得意与张狂,正是淮南王世子刘安。

刘安大笑道:“这有什么!待本世子与长公主成婚后,张贤弟还怕没机会一睹她的真容?”

“到时候啊,本世子也叫长公主舞上一曲,看看是长公主舞的好,还是玉娘舞的妙?”

他说完,狠狠亲了怀中美人一口。

叫做玉娘的美人嗔他一眼,娇声道:“奴一介贱婢,岂能与长公主比。”

“嗯,的确比不得。”刘安点头,下一刻,笑容又猥琐起来:“但有一处,玉娘肯定远胜长公主。”

“何处?”玉娘好奇。

刘安又将脸埋入她身前乱拱:“自是这处温香软玉咯~”

女子的娇嗔声与男人们的哄笑声混杂在一起,远远传出,莫说相近的雅间了,便是楼下大堂都有人听到了他的放肆言语。

当即便有人大声斥责了起来,说他刘安胆大包天,竟敢如此不敬长公主。

刘安将门一推,踉踉跄跄走出来,凭栏便与人对骂:

“哪来的腌臜货,还敢指点起本世子的家务事!”

他喝的醉醺醺的,神态狂悖状若疯癫:“长公主嫁给本世子,以后便是我刘家妇,夫、夫为妻纲,日后莫说是让她跳舞,便是让她为本世子洗脚奉茶,那也是她该做的哈哈哈——”

锦春院里多名妓,来此的要么是士族要么是有些名气的文人。

听到他这话,都觉得这刘安是疯了。

而就在下一刻,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把他给本宫扒光了吊起来!”

身着男装的美人大步入内,自她身后涌入一群披甲执锐的侍卫,冲上二楼,直接将刘安扒得只剩裤衩,五花大绑的给吊在了凭栏处。

众人哗然,刘安的那些狐朋狗友出来,惊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刘兄可是淮南王世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侍卫们抬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也将这群人扒得只剩裤衩,齐齐押解了下去。

锦春院其他人见状都想逃得远远的,避免被殃及池鱼,但门口被侍卫把守住,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有眼尖的瞧见美人身旁的玄袍男人后,直接变了脸色。

刘安像头猪似的被吊了起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嚷嚷着自己是驸马,对他不敬,他要让长公主灭其九族。

燕灼灼冷笑,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刘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是要灭谁的九族?”

刘安觉得这声音耳熟,待眯眼瞧清燕灼灼的容貌后,他脸色大变:“长、长公主殿、殿下……”

满堂哗然。

刘安的那群狐朋狗友齐齐面如土色。

“淮南王世子好大的排场,不但要让本宫给你做舞姬,还要本宫为你洗脚奉茶。”

燕灼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莫不是在淮南王府眼中,本宫这长公主等同你王府的家奴啊,既如此,本宫是不是该上书陛下,将皇位也让给你淮南王府?”

刘安哪敢应这话,口中连呼不敢,不断求饶认错。

他的狐朋狗友们也不停磕头求饶。

“刘安对本宫不敬,淮南王与国有功,看在他是淮南王世子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你们……”燕灼灼手里把玩着一条长鞭,目光扫过这群人,“本宫先前未曾听清,刘安是让本宫为你们中的谁人跳舞来着?”

这群人立刻相互推诿,极力要和刘安撇清关系。

“你们既都说自己和刘安没关系,诸位可都是刘安犯上的人证啊,”燕灼灼将马鞭丢到这群人跟前,她笑意冷酷:“那就给本宫看看你们的诚心。”

这群人脸色齐变,长公主这是让他们鞭笞刘安?当面递交投名状??

长公主他们得罪不起,可淮南王府他们同样开罪不起啊!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有人将心一横,哆哆嗦嗦拿起鞭子,朝刘安走过去。

刘安目眦欲裂,那人小声对刘安告饶着,下一刻,一鞭子狠狠抽去。

“啊——”刘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燕灼灼以手支颐,懒洋洋道:“怎么没动静,没吃饭吗?”

那人只能加重力度。

“啊!!!”

燕灼灼:“你这是给刘安挠痒痒?”

又是狠狠一鞭。

“啊啊啊啊——”

燕灼灼叹气:“这是在扇蚊子呢?”

“萧督主,看来还是得你亲自出手啊。”

萧督主上前一步,“愿为殿下分忧。”

刘安脸色大变,若真叫萧戾动手,他还有活路?

他登时仰天大叫:“抽我!用力抽我!!快用力!!往死里抽我!!”

萧督主神情很遗憾。

却听长公主殿下懒洋洋笑着:“在座诸位可都听着了,这可是淮南王世子自己的要求啊。”

“本宫身为其未婚妻,按照世子爷的说法,出嫁从夫,本宫虽还未嫁,但未婚夫这般殷殷期盼,本宫哪能不成全他啊。”

“再多拿几条鞭子来,让世子爷的朋友们一起上阵,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了。”

众人:“……”

麻了,头皮都麻了!

好一个‘出嫁从夫’啊!!


护国寺。

此番出宫,燕灼灼将长乐宫能带上的人基本都带上了,除了宫婢太监,还有三百禁军,可谓声势浩大。

景妙儿也伴驾在侧。

对于这张粘过来的狗皮膏药,燕灼灼欢迎之至。

礼佛结束后,燕灼灼就一脸疲态的回了御用禅院,景妙儿本要跟过来,却被燕灼灼拒了:“本宫乏的很,妙儿妹妹自便吧,闲来无事就抄三卷经文吧,权当替你哥哥祈福了。”

景妙儿应声,目送燕灼灼离开后,她没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去了僧侣的寮房。

“老衲参见妙郡主。”礼佛时还一脸方外高人模样的住持,面对景妙儿时却是一脸殷勤谄媚。

景妙儿哼了一声,冷冷道:“本郡主吩咐的事,你可准备好了?”

住持面露犹疑:“郡主,对方毕竟是长公主殿下,若然事发,只怕我护国寺上下都难逃死罪啊……”

“你们护国寺上下干的脏事还少吗?”景妙儿讥诮道:“朝中六品以上的官眷,你们这群秃驴染指了多少,怕是连你们自己都不记得了。”

“如今这大乾最尊贵的女人进了你们的淫窝,你们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

住持还是一脸谄笑,“郡主,我等过去可都是听柱国公的话行事,护国寺若落难,柱国公府也免不得会被牵连啊……”

“住口!”景妙儿厉斥,她压低声音道:“你不用与我打马虎眼,本郡主也不叫你们为难,我知道你们有一套手段,能叫女子毫无察觉任由你们摆布。”

“你们放心,有本郡主打掩护,不会有人知晓你们做了什么。”

住持眸光微动,景妙儿面露不耐,她下颌微抬,身后的奶嬷嬷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住持脸上露出笑意,他收下银票,笑道:“郡主放心,此事不难,今夜老衲就会让人换上新的焚香,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景妙儿蹙眉:“你们是在香里做的手脚?那本郡主也闻了,万一……”她目露警惕。

“郡主放心,焚香无害,只是宁心静神之物,闻了后最多睡得沉了些。”住持笑的老谋深算:“长公主入寺时,老衲曾献给她一串佛珠,佩戴那佛珠后再遇焚香方有奇效。”

半炷香后,一个小太监进了燕灼灼的禅院,原本弯的腰板瞬间挺直,那张脸赫然是鸦十六。

“殿下,小的偷听成功,那景妙儿果然不安好心,这座护国寺就是个淫窝啊……”

他将景妙儿和住持的谈话娓娓道来。

巧慧听得直欲作呕,脸色发青。

燕灼灼美目幽冷,想到上辈子护国寺的结局,难怪萧戾会命人一把火烧了护国寺,还将满寺僧侣处以宫刑后炮烙而死。

当时朝中大臣以此攻讦萧戾,说他是毁阴割势的阉竖,见不得旁人完整,才对僧侣动用宫刑!

现在看来,上辈子萧戾是背了一口大黑锅啊。

他哪是见不得旁人完整,他这是没收这群淫僧的作案工具啊。

护国寺就是舅舅用来控制官眷从而掌握官员动向的工具,这些官眷被淫僧们捏住把柄,不敢声张,即便有人不甘被控制,但有柱国公这个靠山,只会鱼死不会网破。

燕灼灼捏了捏巧慧气嘟嘟的脸:“气什么,咱们得感谢景妙儿,多贴心啊,直接把饭喂咱们嘴里了。”

泼天的把柄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原本的计划中,没有收拾景妙儿这一环,只是准备利用对方的存在,来一招移花接木。

不过,既然景妙儿自己把脸往上送,燕灼灼岂有不打回去的道理!

巧慧还是生气,她看向火盆里烧的面目全非的佛珠,松口气道:“还是殿下英明,早早就发现这佛珠有问题。”

燕灼灼笑了笑,没解释,她嗅觉灵敏,闻出这佛珠香气不对,并非檀香。烧了佛珠是出于谨慎,现在看来倒是误打误撞了。

不过……

燕灼灼看向鸦十六,笑容不达眼底:“看来鸦卫的情报也不过如此,这么大个淫窝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没察觉,是这护国寺隐藏的太好呢,还是你们故意知情不报?”

鸦十六冷汗都下来了,忙解释:“殿下,我冤啊!我当初也是听鸦十一说起过文心仪被藏在护国寺的消息,但他没说这护国寺是个淫窝啊!”

“要我说还是鸦十一太废物了,殿下,您扶持我上位吧!我铁定比他能干!”鸦十六雄赳赳气昂昂。

燕灼灼瞥了眼这傻憨憨。

她现在怀疑鸦卫把这小憨子派来的真实原因,是不是嫌弃这小子的脑子。

“殿下,接下来怎么干,你说!我保准干的漂漂亮亮!”鸦十六发誓赌咒。

燕灼灼淡淡道:“守株待兔,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咱们等着人上门不就行了。”

鸦十六和巧慧用力点头。

“对了,沈墨呢?”鸦十六随口问了句:“出宫时还见着他了的啊,这会儿人怎么没影了?”

燕灼灼笑而不语。

沈墨那边,她自然另有安排了。

但这事儿,就没必要让鸦十六知道了。

……

是夜。

刚过子时。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窗外翻入屋内,黑影大步朝床帐而去。

在他撩起床帐的瞬间,劲风狠狠从后扫来。

对方像是后背有眼睛似的,一把握住袭来的金簪。

转身的瞬间,他下身一错,躲过女子的膝撞。

燕灼灼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皂香,察觉到不对,下一刻,她被人捂住口鼻,压入了床帐内。

床帐轻跃,月光透窗而入,燕灼灼眼疾手快扯下对方的面巾,那张金质玉相的脸映入视野。

同一时间,听到响动的巧慧抡起凳子就冲过来了。

“我砸死你个淫贼秃!”

眼看凳子要砸下来了,燕灼灼急声喝止:“巧慧,住手——”

床帐扬开,巧慧看到了压在自家公主身上的‘淫贼秃’。

巧慧结巴了:“萧、萧、萧……”

淫贼秃是萧督主!!!!


夜黑风高雨疾驰。

长乐宫正殿漆黑一片,淅沥的雨声将一切动静掩盖,机括的声响,是那般微不可闻。

鸦十六踏出密道的瞬间,身形诡异的朝后翻折,灵巧如狐躲过横削而来的刀锋。

面具下,他眼露讥诮。

论身手他在鸦卫中顶多中不溜,可他的身法和耳力却是一等一的,未出密道时,他就听到了外间的两个呼吸声与心跳声。

其中一人呼吸平缓,心跳有力,一听就知是习武之人,另一个的心跳呼吸都稍显凌乱,且距离稍远,想来就是长公主。

鸦十六早有防备,躲过攻击并不难,他甚至还有闲心想:长公主也太看不起鸦卫了吧,这是完不成考核,就想硬来?

“哎哟——”

“啊!”

惊变就是一瞬间,鸦十六察觉到不对时已晚了,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出手刁钻狠辣,直接卸掉他双臂,朝后反扣,膝盖抵住他后背,同一时间,另一人直袭他双膝,他噗通跪地。

背后那鬼魅般的人精准锁住他喉骨,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他就成了引颈受戮的那一方。

烛火突然点亮,美人持灯从不远处走来。

鸦十六冷汗都流下来了,他想不明白,殿内怎会还埋伏有一人!

这人是鬼不成,怎连心跳和呼吸都没有!!

燕灼灼打量着今夜来人,声音耐人寻味:“你不是上一次来的那个鸦卫,你是谁?”

鸦十六不想回答,太丢脸了!

燕灼灼朝他身后看了眼。

男人笑意略深,掐着鸦十六喉骨的手逐渐用力。

鸦十六双目暴突,再快被掐死之际,他哑声道:“鸦十六,我是鸦十六……”

燕灼灼微微颔首,萧戾才放松了力度。

她将灯烛递给沈墨,弯腰欲摘下鸦十六的面具。

“殿下,还是卑职来吧,”沈墨小声提醒。

燕灼灼没意见,退到安全距离,沈墨摘下面具后,燕灼灼看到了一张意外的脸,因为对方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太多,甚至……应该比她这辈子还小。

“我母皇煞费苦心组建的鸦卫,居然是个小孩。”

燕灼灼神情古怪:“你真是鸦卫?怎么就这点本事,两三下就被生擒了。”

鸦十六那个气啊,他控诉道:“明明是殿下你们不讲武德!居然搞埋伏!我刚刚在密道内都听到你们的心跳声了,不过算你们厉害,居然有人能隐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回我认栽!”

“不过那是因为我菜,换成鸦十他们来,我保证今夜无人生还!”

燕灼灼瞥了眼萧戾,倒是头回知道对方还有这本事,怎么做到的?

沈墨也露出凝重之色,他小时候听师父讲过,一些武学宗师能做到天人合一,将自身的呼吸乃至心跳隐匿,萧戾莫非已抵达这种境界了?

“龟息术而已,微臣恰好会一点。”萧戾抬眸看了眼燕灼灼,为她解惑。

鸦十六哇了一声:“你居然会龟息术,难怪难怪!哼,那你依旧胜之不武,要是比身手,我未必输!”

萧戾盯着这小子,瑞凤眼眯了迷,笑容加深:“殿下,此人身手低微,想来在鸦卫里无足轻重,如此聒噪,不如杀了。”

燕灼灼点头,“派这样一个喽啰来,看来鸦卫是不愿认我为主了,那就宰了吧。”

“不是,等等……殿下你再争取争取啊,子时未过,考核还没结束,咱们还有希望当主仆啊!”鸦十六急声道。

燕灼灼挑眉:“我可没本事杀萧戾。”

鸦十六:“我可以!”

萧戾本人和沈墨都沉默。

燕灼灼:“那你杀了萧戾,算我通过考核?你能做这个主?”

“当然可以!我可是首领亲手教出来的!他老人家派我来,就是给了我这个权力!”鸦十六说的信誓旦旦:“黑鸦阴牌我都带上了,只等殿下你通过考核,我就将此牌交还你手中。”

燕灼灼哦了一声,颔首道:“那你杀吧。”

鸦十六眨巴眼:“杀、杀谁啊?”

“当然是萧戾咯。”燕灼灼热心肠的努了努嘴,指着他身后:“就是把你压在地上摩擦的这位,我把他请来了,方便你动手。”

鸦十六如遭雷击,少年人一脸天崩地裂。

他下意识抬起头,仰头,再仰头。

对上了男人那双阴沉戏谑的眼。

鸦十六:“……”

他眼一闭,哀嚎一声:“义父,我对不起你的栽培!下辈子我给你当亲儿子!”

不等鸦十六动作,萧戾先卸了他的下巴,掏出了他舌下的毒丸,偏头对沈墨道:“齿后或还藏毒,你来搜身。”

鸦十六在呜呜,沈墨在搜身,义父萧戾在一遍遍的洗手。

黑鸦阴牌已重归燕灼灼之手,但她现在感触复杂至极。

这种玩似的,好像被耍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考核,简直和闹着玩的一样!

沈墨将鸦十六身上的毒物悉数搜出来后,又将他反绑,最后才将他的下巴归位。

但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还是先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燕灼灼一手拿着阴牌,一手拿着阳牌,两面玉牌相碰,竟如磁石一般紧扣在一起,合二为一。

“阴阳已合,如今本宫可能号令鸦卫,算不算鸦卫之主?”

鸦十六眼里还是不服气,但点了点头。

燕灼灼颔首:“那我的第一条命令便是,你不得寻死,听懂了就点头。”

鸦十六委屈点头。

沈墨这才将堵嘴的东西扯出来。

鸦十六呸呸两声,问:“齁咸,你用啥堵的我的嘴!”

沈墨:“我的袜子。”

鸦十六脸绿了。

燕灼灼轻咳了声,把问题拉回正轨:“你方才那声义父叫谁呢?”

“自然是叫鸦卫首领啊,他是我义父!”鸦十六奇怪她为何有此一问。

燕灼灼哦了声,打趣道:“你一见到萧督主,就大喊义父,要寻死,我还当你叫的他呢。”

鸦十六如遭奇耻大辱:“他也配!”

萧戾皮笑肉不笑:“殿下玩笑了,微臣也生不出此等大儿。”

鸦十六嫌弃看向他:“太监当然生不出儿子了,你想啥好事儿呢?”

燕灼灼的疑心解除,看来的确是自己误会了。

就算萧戾真要收义子,想来也不会收这种‘大孝子’的。

这小刀扎的,刀刀见血。


室内暗香浮动。

燕灼灼偏头挣开男人的手,美目幽幽:“萧大人每次相见的方式,也让本宫‘惊喜万分’呢。”

萧戾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

燕灼灼只觉眼前一黑,男人的大氅兜头罩了她一脸,这一次对方是装都不装了,她胡乱扒拉下大氅,嗅到了上面淡淡的雪松香。

而今腊月天,她知道自己身子是个什么情况,没有矫情,将萧戾的大氅披在了身上,抬眸见萧戾已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那张金质玉相的脸在阴影下半明半昧,唇畔带笑,眸色却阴翳如恶鬼。

“琳琅阁乃锦衣卫暗哨,殿下好手段,竟也知晓。”

燕灼灼不答,在他对面坐下后,直奔主题:“昨夜柱国公府失火,原因为何,萧大人可知?”

“确如殿下所言,柱国公遇死士报复。”

“萧大人就没从中渔利?”燕灼灼反问,“黑鸦牌现在在你手上吧。”

她才不信萧戾昨夜没趁火打劫呢。

舅舅明显已失了黑鸦牌,否则之前在柱国公府不会出言试探。

萧戾挑眉:“殿下倒是看得起萧某,从女皇死士手中夺牌,锦衣卫可没柱国公府家大业大,禁不起火烧。”

燕灼灼蹙眉,阴牌被鸦卫拿走了?这一点倒是和上辈子截然相反,但她并未全信,以萧戾的性格,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会干看着?

“倒是殿下。”萧戾忽然起身逼近她,他俯下身,手撑在圈椅两侧,像是阴影将她笼罩,眸子直勾勾落在她的脖颈上:“这是又让萧某背了口黑锅啊……”

“殿下对自己,倒是舍得下手。”他指腹轻触她脖颈上那圈绷带,精准找到伤口所在,食指轻点。

燕灼灼蹙眉嘶了声,嗔道:“疼!”

她语气含嗔,似怒更似撒娇。

萧戾不为所动:“不会比你划开脖子时疼。”

“若萧大人昨夜卖力点,想来本宫也不必遭这罪了。”燕灼灼语气含怨,说出的话暧昧极了。

明着数落萧戾不中用,实则是说他居然没趁机弄死柱国公。

见萧戾神色冷淡下来,燕灼灼顺势握住他的手,说道:“景严近来会对你下手,萧大人切莫大意。”

萧戾看了她一会儿,笑意古怪:“景严世子对殿下可是一片痴心,就算他针对萧某,不也是为了替殿下出气?”

“我错了。”燕灼灼忽然就软了语气,眸光盈盈望着他:“萧大人这是与我置气了。”

萧戾手腕一动,挣开她的手。

他饶有兴致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肆意胡闹的顽童。

燕灼灼知道,她的这些手段,在萧戾眼中,是真的上不了台面。一个无权无势,徒有虚名的公主,想要在虎狼口中夺食,便要利用一切,包括她自己。

她的柔弱、眼泪、温言软语,都可成为武器。

“殿下特意来琳琅阁一趟,就为了通风报信?”

“我要见鸦卫。”燕灼灼说出真实目的,不等萧戾开口,继续道:“我不信昨夜你全无收获,黑鸦阴牌就算不在你手中,你也一定找到了鸦卫潜藏之处。”

“给他们传一句话,我要见他们。”

“我相信萧大人的能力。”

萧戾挑眉:“臣答应了?”

燕灼灼突然展现出了娇蛮,对萧戾勾唇一笑:“萧大人也可以不答应,本宫可以选择继续投靠舅舅,再送他一面阳牌便是。”

“其实细想想,这世间事无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豁得出去,有什么办不成的。”

“我若不想活了,死之前,总能拖几个下去与我陪葬。”

“啊,对了,柱国公府那把火,真是鸦卫放的吗?”

燕灼灼说完起身,她脱下大氅,浑不在意的将自己的无害和柔弱暴露在萧戾眼前,然后转身离去:“萧大人若不杀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走到暗门所在,燕灼灼好整以暇道:“我的侍卫可在门外守着,他们是舅舅的眼线,我若再不出去,可真要叫人起疑了哦。”

几息后,机括声响起,燕灼灼离开密室。

直到暗门重新合上,她都不曾回头。

密室内,萧戾十指交错坐在太师椅上,又是一声机括响动,听雷走了进来,看了眼燕灼灼离开的那扇门,他表情古怪:

“主子,长公主这是与您耍无赖呢。”

“她可不是耍无赖。”萧戾忽然笑出了声,“中计了啊。”

“啊?”听雷不解。

“她故意告知黑鸦阴牌之事,就是为了将我强行绑上她的贼船,不管昨夜我是否有所行动,都已成她的同谋。”

“她今天出现在琳琅阁,你当是为何?”

听雷依旧不懂:“不是来通风报信的?”

“她是在告诉我,她比我想象中的,更了解我,也更有价值。”萧戾脸上的笑意淡去:“一个图有脸门的公主,是如何知晓锦衣卫暗哨所在的。”

“且她有句话并未说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若这句话若是从过去的燕灼灼口中说出的,萧戾只会当个笑话。

而现在,倒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她脖子上的那一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敢拿自己的命做赌,她此举不止是为了化解柱国公的疑心,也是做给他看的。

她燕灼灼,敢玩命,你萧戾,敢奉陪吗?

别小瞧一国公主的影响,哪怕是个并无权柄在手的公主,放在如今的大乾,燕灼灼的身份本就是一种名正言顺的权力。

“是个疯子。”笑意浮现在萧戾眼底,沁出血色,“如今倒是有点女皇女儿的模样了……”

听雷后背起了一层细密薄汗。

“我很好奇,她还知晓些什么……”

“主子,你是要……?”听雷有些迟疑。

“她不是想见鸦卫吗。”萧戾语气淡淡,“成全她。”

……

夜深,长乐宫。

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床畔时,燕灼灼猛的睁开眼。

她握紧金簪坐起,警惕的盯着床帐外,殿内燃着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巧慧睡得人事不醒,殿内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很淡,很淡,若非燕灼灼嗅觉异于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似乎是某种药香。

燕灼灼屏住呼吸,盯着那道影子,沉声发问:“鸦卫?”

冰冷的剑锋挑开床帐,燕灼灼看到了那张阴森的黑鸦面具,面具下,男人的眼眸阴冷森寒……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过去。

出云观的事,柱国公那边直接推了个幕僚出来,这事就这么在朝堂上盖棺定论了。

加之景三思现在丧妻丧子又丧女,他告假三月,小皇帝同意了。

而萧戾也因伤告病,朝堂上顾相等人一时风头无两,外戚和佞宦都歇菜了,可不是他们保皇党壮大掌权的好机会吗?

冬雪消融。

春分将至。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春分至,按照惯例皇帝要祭春神祈农,按惯例是要去东郊青坛进行祭祀大礼的,届时朝中四品以上文武百官都要随同参礼。

而就在小皇帝和文武百官抵达东郊时,盛京城中,一道佝偻的身影走过大街,此人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吸引了无数百姓。

当此人站在登闻鼓前时,百姓们更是哗然。

“这人是要敲登闻鼓不成?!”

“天爷,多少年没人敲过登闻鼓了,这是多大的冤情啊!”

咚咚咚!咚咚咚!

登闻鼓响!!

冤情上达天听!

然而小皇帝和四品以上官员皆不在朝中,那这冤情该递往何处?

登闻鼓乃圣皇还是皇后时所设,凡有冤者,敲响登闻鼓,鼓门衙门开,冤情上报天听,凡百姓皆可观审,帝后更会亲自过问此案。

只是要敲登闻鼓,敲鼓者须得先受四十大板,若非真有天大冤情,否则是没人会抱着必死决心敲这登闻鼓的!

同一时间,有人敲了登闻鼓的消息传到了盛京各处。

萧府,听雷快步入院。

“主子,有人敲了登闻鼓!”

萧戾抬眸,“何人?”

听雷神情怪异至极:“是卯兔,他明明该在顾相府里呆着,不知怎么跑出来,竟还去敲登闻鼓了!”

卯兔是地火楼的成员之一,也是出云观一案中,顾相手里所谓的‘人证’。

原本这个人证就是假的,卯兔在地火楼中号称‘狡兔三窟,千面一人’,他精通易容之术,受萧戾之命,假扮成出云观幸存者,进入的顾相府。

只是出云观之事不了了之,卯兔就被顾相囚禁在府内,按照计划,再过几日卯兔就会假死脱身。

可现在,一切都脱离了计划!

听雷一头雾水,“卯兔他是在搞什么?地火楼那群家伙不会又乱接单了吧!”

萧戾看向半月前那盘残棋,勾起唇:“不是乱接单,是有人重金挖墙角。”

听雷:???

……

鼓门大衙在圣皇时期由御史台和锦衣卫分管,故而登闻鼓敲响时,刘延和周鹭都来了。

前者是正五品下御史中丞,后者是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

拜小皇帝对萧戾的反感,锦衣卫的人都被留在了京中,现在刘延和周鹭碰面,后者品级更大,自然要坐在上首。

只是两人才刚坐下,外间又起哗然。

“长公主殿下驾到!”

衙外百姓悉数哗然,跪拜见礼,周鹭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也赶紧起来去迎人。

燕灼灼自辇上下来,径直入衙。

“拜见殿下。”

“免礼。”

燕灼灼神色如常:“本宫听闻登闻鼓响,想来是有大冤情。此鼓乃母皇所设,登闻鼓响,帝后问冤,乃是惯例。而今陛下不在京中,本宫自然该出面。”

“周同知,只管审案,本宫旁听便是。”

周鹭赶紧应下。

众人各坐其位,周鹭悄然看了眼燕灼灼,觉得今儿这事有点蹊跷。

他坐在上下,衙内,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已受完杖刑,被拖了上来。

“敲鼓者何人,有何冤情,速速报来!”

老头艰难的跪坐着,明明才挨完板子,他的声音却异常尖利,像是秃鹫一般,穿堂而过,堂外观审的百姓悉数听见他的话。

“贫道问机,乃是出云观道士,柱国公景三思屠杀我出云观与周遭乡邻百姓共计四百余人,问机求殿下,求大人为我等申冤,主持公道啊!!”

此话一出,百姓哗然。

周鹭当即开口:“问机!出云观之事,朝廷已查明乃柱国公的幕僚私下所为,此事柱国公并不知情,那幕僚已被问斩,你还要什么公道?!”

“那幕僚只是替罪羊!柱国公是侩子手,幕后真凶还另有其人!!”问机情绪激动不已。

周鹭和刘延心头同时一咯噔,起初他们都以为对方是来告柱国公的,可听这话,柱国公竟不是真凶?何人还能指挥柱国公不成?

两人下意识看向燕灼灼。

却见她勾起唇:“哦,本宫倒是好奇,谁那么大能耐,竟能指使柱国公为侩子手?”

问机看向燕灼灼,吐出两字:“先帝!”

百姓哗然。

周鹭和刘延拍案而起:“大胆!!”

燕灼灼还稳坐在位置上,面上看不出喜怒:“问机,你可知你所告乃是死罪!先帝文治武功,爱民如子,纵然真要灭你出云观,何须绕这么大的弯子,一道圣旨就能要你们性命。”

“你所告,简直荒谬!”

百姓们也连连点头。

问机却道:“老道有证据!我出云观原是为圣皇效命,替兵部改进火药。我观中师兄弟并未死绝,他们被柱国公私藏在别院,扣押了起来,只要找到他们,他们便是人证!”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物证!此物证乃柱国公亲手交给顾相,老道一直潜伏在顾相府中,从他书房内,盗出的此物!!”

萧戾坐在轮椅上,被人从外推进来时,就听到这句话。

抬眸间,他见到那老道从怀里拿出了一卷圣旨。

老道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中,“此乃先帝下给柱国公的秘旨,令其将出云观众道士灭口!!”

“老道我今日要告柱国公欺君罔上,私藏出云观道士,为其研制火药!其心可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老道还是想替枉死的师兄弟们问殿下一句,我等奉圣皇之命研制国之利器,何以无功反招致死罪!先帝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那声声质问如杜鹃泣血,撕心裂肺。

阵阵哗然中。

萧戾直勾勾的盯着堂内坐着的宫装美人。

眸底是压不住的惊心动魄,他死死盯着她,燕灼灼抬眸,与他对上了眼。

对视的那一瞬,似恶凤黑龙聚首,同样的疯狂与野心,在两人眸底滋生。

萧戾勾起了唇,视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不愿意放过她的每一个瞬间,他抬了抬手:

“周鹭,还愣着做什么,柱国公窝藏要犯,私研火药,其心可诛,还不带人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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