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许长卿秦蒹葭的女频言情小说《有请剑仙,一剑开天!许长卿秦蒹葭》,由网络作家“小道上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作为秦府二少爷,清水镇最大家族的唯一男丁,秦朗在秦府一直都是横着走的。除了卧病多年的大老爷之外,整个秦府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大声说话,哪怕是他的老爹秦正,都极少对他严厉管教。所以秦朗的人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别说是秦府内,即便在秦府之外,也是丝毫不会委屈自己的情绪,别人多看他一眼,他都得拉着家丁们上去将人胖揍一番。作为如此娇生惯养,在溺爱之中长大的狂妄纨绔。秦朗当然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个赘婿按在茅坑里灌茶。更没想到还会有第二次!这天,血染了天边的红霞。粪染了秦朗的衣裳。还是那个熟悉的茅坑,还是那个熟悉的茶壶,还是那个熟悉的许长卿,正抓着秦朗的脑袋,死死地按在茅坑里面。可怜的秦朗,身上多处还裹着白布,昨日的伤口才刚刚结...
《有请剑仙,一剑开天!许长卿秦蒹葭》精彩片段
作为秦府二少爷,清水镇最大家族的唯一男丁,秦朗在秦府一直都是横着走的。
除了卧病多年的大老爷之外,整个秦府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大声说话,哪怕是他的老爹秦正,都极少对他严厉管教。
所以秦朗的人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别说是秦府内,即便在秦府之外,也是丝毫不会委屈自己的情绪,别人多看他一眼,他都得拉着家丁们上去将人胖揍一番。
作为如此娇生惯养,在溺爱之中长大的狂妄纨绔。
秦朗当然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个赘婿按在茅坑里灌茶。
更没想到还会有第二次!
这天,血染了天边的红霞。
粪染了秦朗的衣裳。
还是那个熟悉的茅坑,还是那个熟悉的茶壶,还是那个熟悉的许长卿,正抓着秦朗的脑袋,死死地按在茅坑里面。
可怜的秦朗,身上多处还裹着白布,昨日的伤口才刚刚结痂,这么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尽数被撕裂。
钻心的疼痛,直冲秦朗天灵盖,整个人都挺直了一些。
“咕咕咕咕咕咕——”
许长卿拿着茶壶,往秦朗嘴里死命倒。
秦朗无法反抗,无法挣脱,甚至连惨叫都做不到,只能被迫将那滚烫的热茶一口口吞下去,喉咙与口腔各处皆传来剧烈的灼烧感,痛苦不堪。
时间仿佛度秒如年。
等一壶茶喝完时,秦朗只感觉恍如隔世,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五感尽失,看不清许长卿的模样,甚至连茅坑里那股恶臭都闻不见了。
许长卿的手似乎松开了。
隐隐约约间,他听见远处有吵闹声,还有他爹娘的声音。
“许……许长卿!”
“你在干什么!”
茅房外。
和昨日场景简直一模一样,那些家丁仆人们围了里三圈外三圈,而六圈之外,则是那匆匆赶来的秦正夫妇二人。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吴夫人凄厉的喊声在整个秦府上空萦绕。
从人群夹缝间,她瞧见了茅坑里,自己儿子犹如一条死狗般躺在那里的画面,险些没被吓晕过去。
“还不快去!还不快去救我的儿!”
周围家丁这才连忙从许长卿身周数米外绕过去,冲进茅坑里救少爷。
“呜呜……呜呜呜……”
吴夫人看着秦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模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边锤自己丈夫边道:
“秦正,你个没出息的老东西,这赘婿都欺负到我们儿子头上了,你还能不闻不问吗!”
秦正脸色已经绿得发青,僵硬如石雕,没有一丝表情,瞳孔周围血丝遍布,像是能喷出火来。
而许长卿则是站在人群中央,作揖淡淡地道:
“小婿许长卿,见过二叔。”
谁也没想到。
两人的初次见面,竟是如此尴尬的场面。
并且,许长卿看似礼貌,实则丝毫不给秦正面子,甚至都没用正眼看他。
“苏勇……”
秦正阴沉得不想再说任何一句废话,齿缝间挤出低沉:“拿下他!”
一声令下。
护卫苏勇从他身后箭步飞出,拳头直直朝许长卿砸来。
转眼间,那砂锅大的拳头便已经要到许长卿面门。
就在这时。
许长卿不慌不忙,微微侧身,恰好与拳头擦过,右手成掌,由下往上一劈。
咔的一声脆响。
苏勇眼角搐动,强忍手臂的剧痛,出肘迅猛如雷。
许长卿脚步往后一退,手掌下移,恰好将手肘接住。
苏勇的这招名为山崩,即便是九品武者,只要命中,必然断骨,造成内伤。
这赘婿细胳膊细腿的,按理说根本无法挡下。
可他手肘撞在许长卿手掌上,竟就像撞在棉花上一般,毫无往日的打击感,反倒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瞬间失去了重心。
与此同时,许长卿脚步画圆,另一手轻轻往苏勇腹部一拍。
四两拨千斤!
只听“啪嗒”的一声响。
外人甚至没能看见这是怎么发生的,苏勇便好像一条从天而降的咸鱼,狠狠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
整个秦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秦正声音阴沉冰冷到了极点:“你竟然入了品?”
“什……什么?”
吴夫人瞪大眼珠子,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可怕。
“我们朗儿都还没入品,他……他怎么可能?”
“许长卿,你究竟修炼了什么邪术!”
要知道,武夫入品,不仅需要天赋以及努力,更重要的是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淬炼体魄。
秦朗是从小在药材里泡大的,都还未能入品,这区区一个贫穷少年,竟能早早入品,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入不入品,跟你们没关系。”
许长卿云淡风轻地道:“我来,是为了告诉叔叔和婶婶说几句话。”
“既然我和蒹葭已经成婚,那么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劳各位再费心了。”
“以后我们过我们的,你们过你们的,大家都舒服。”
说到这,许长卿忽然顿住,斜了秦朗一眼,声音冰冷如霜:
“但以前蒹葭在秦府受过的‘照顾’,我们可一样都没忘记,若是再有人多管闲事,闲言碎语。”
“可别怪许某恩将仇报!”
“小子……”秦正咬牙切齿,字字如刀:“你以为入了品就能在秦府无法无天么?”
许长卿看他一眼,答非所问:“赶紧把堂兄带回去看大夫吧,他那些伤口再不处理,怕是要出大事。”
“你……”
秦正怒目圆瞪,仿佛能喷出火来。
然而许长卿却没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爷,可不能让这小子就这么走了,来……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啊!”
“苏勇!你还不快起来!”
“废物……你们都是群没用的废物!秦正,你除了瞪眼还会干什么!你已经连个赘婿都对付不了了吗!”
“别拦着我,让开!让开!”
身后,传来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但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家丁胆敢上前,直到许长卿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处,那些吵闹的声音,才逐渐的平息了。
入品武者,虽然还是远远比不上九品修士,但在凡人里面,也算得上是千里挑一了。
在清水镇这样的小地方,除去城守府外,两个巴掌都能数完所有九品武夫。
地位,还是很不一般的。
更别提连苏勇都被三两下放倒。
那些寻常家丁护卫,根本拦不住他。
“老爷,这赘婿在秦家如此无法无天,你再不管不顾,我们母子二人还怎么活啊!”
吴夫人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儿子哭成一个泪人。
秦正阴沉着脸,冷哼道:“放心,区区一个入品武者,还翻不了天!”
“就让他再神气一日,反正过了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什么?”吴夫人愣了愣,惊喜道:“老爷你都安排好了?”
时已入夜,寒风凛冽,如刀割般穿透一旁厚重的窗棂,发出阵阵呜咽声。
“当初大哥给秦蒹葭挑了那么多个夫婿。”秦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猜我为何选中了这个捕快?”
“因为巡城司里的人,最好杀!”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寒意,仿佛连呼吸都能凝结成霜。
吴夫人如雕塑般怔住。
“好好准备一下,那位贵客,明日便来。”
秦正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向西边的远处,那一片无垠的黑暗与寒冷。
“既然不能和昊天宗交易,也不能白费了生得这么好的女娃娃。”
“别……不要……我不喝了……咕咕咕咕……”
东边,秦朗住处的茅房里,发生了震惊整个秦府的大事。
此时在府内的,不在府内的,十数名家丁围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光景,神色各异,多有惊恐。
只见茅厕之内。
那平时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大少爷此刻活像路边的一条野狗,被许长卿死死地抓着脑袋,按在茅坑里面,另一边则是手握着茶壶,将热腾腾的茶水死命灌入秦朗口中。
秦朗哪里受得了这份疼痛与委屈?自然是拼命反抗。
可许长卿的手就如钳子般死死地将他抓住,任凭他如何用力,愣是无法动弹分毫,一番较劲之下还没有丝毫挣脱的迹象,便体力不支喘起了粗气.
死就死在他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吃错了东西,粪质稀薄,泻出如水,那是臭气熏天啊。
这一口粗气吸进去,秦朗双眼顿时瞪大如球,只感觉一股刺鼻辛辣的气味直接冲入他的天灵盖,灌入全身,险些便要晕死过去。
“咳咳……咳咳咳……呕——”
可怜的大少爷.
怕是将昨天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
许长卿一瞧,惊讶道:“少爷,是茶水不够好喝吗?你咋全吐出来了?哎呀真是罪过罪过,蒹葭!”
“来了!”秦蒹葭在身后挥挥手。
许长卿将茶壶一递:“重新沏茶!”
“好嘞!”
秦蒹葭接过茶壶便要走。
“不……不喝了……我不喝了!”
身后传来秦朗的喊声。
“蒹葭,听少爷的。”许长卿笑道。
秦蒹葭撇撇嘴,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许长卿将他从拉了起来,笑道:“堂兄是嫌我泡的茶不够温热?”
“不……我不想喝了……”
秦朗口吐白沫,虚弱不堪地说道。
“可这茶没喝完怎么办呢?”许长卿皱眉道:“你妈不喝,你爹不喝,你又只喝这么点儿,那为何还要我来敬茶?”
“这不是浪费吗?”
说着,许长卿目光朝外面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人群之中那个肥硕的身影上,露出玩味笑意:
“刘管家。”
“要不你来喝两口?”
刘管家那张肥脸吓得像是立马少了几十斤肉,虎躯一震,连忙摆手兼摇头:
“不……不必了……”
“如此上等的茶叶,还……还是……少爷喝吧。”
“哦,这样啊。”许长卿撇撇嘴,笑道:“听你的。”
说罢,他直接把茶壶嘴塞进了秦朗口中,一顿猛倒。
“咕咕咕咕咕咕……”
秦朗已经欲哭无泪了。
就在这时。
外面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是两个女人的喊声传来:
“给我住手!”
“长卿小心!”
许长卿耳朵微动,听见身后有疾风掠来,旋即一把捏住秦朗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猛然转身,如举盾般将秦朗挡在身前。
正快步袭来的苏勇见状一惊,脚步猛然踏地,收住拳势,勉强停稳在距离许长卿仅有两步的位置。
而那递出的一掌则是悬在秦朗眉前,仅差两寸,秦朗满头长发被猎猎掌风吹起,再凌乱洒落。
轻轻哼了声。
这回秦朗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许长卿朝苏勇笑了笑。
后者紧皱着眉头,时刻保持着警惕。
“哎呀,儿子!”
这时。
那中年妇人才从人群中挤出来,见到秦朗的死样,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
“狗崽子,你给我放手!”
吴夫人死死地瞪着许长卿道。
许长卿微微一笑,便真的松开了手,秦朗失去支撑,直挺挺地将要倒地。
幸好苏勇眼疾手快,将少爷扶稳,再缓缓放回地上。
吴夫人连忙冲了上去,探探秦朗的鼻息,再摸了摸秦朗的手脉,这才安心了些,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
“这秦府还有没有公理了,竟让一个赘婿如此欺负你,呜呜呜呜……”
“蒹葭。”许长卿问道:“他们是一直这么不要脸吗?”
“嗯,差不多。”秦蒹葭点头道。
与此同时。
湖边的篝火烧得正旺,火光将少年的双眸映地通红。
“你说你,既然好不容易寻得一丝生机,又何必再过来送死?”
“这下好了吧,落得一个人头分家的下场,也莫怪我,我只是怕你再去害人。”
“哦……说错了。”
许长卿愣了下,目光缓缓往下移。
“应该是鬼头分家才对。”
话音落下。
只听“哧”的一声。
绿色鲜血溅出,那被许长卿踩在脚下的水鬼脖子被一刀砍断,连最后的悲鸣都未发出,便彻底死去了。
“看来李恩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要高明一些。”
许长卿缓缓站了起来,看向方才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只可惜谁也没想到,我们的推断都错误了。”
“杀人的,根本不是双头蛭蟒。”
“而是血妖!”
还记得离开打更人老罗家之前,许长卿在死者的床上,见到了一种诡异的划痕,并不像是刀刃所致,更像是某种妖兽的爪牙。
但当时邓炜急着回去交差,便把许长卿拉走了,没来得及细看。
直到方才,许长卿走入密林深处,发现大量的牲畜尸体,才想明白真相。
那里猪牛羊都有,瞧着应是圈养牲畜,却尽被吸干精血而亡,且身上都有勒痕,与打更人老罗死法一致。
可圈养牲畜的牧场距离此地少说也有十里路程,如若是双头蛭蟒将他们拖行至此地,不可能毫无痕迹。
但如果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就能解释得通了。
以前在十万大山杀妖,许长卿曾见过许多妖怪,血妖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它们体型魁梧,翼展庞大,长尾犹如蟒蛇,极其有力。
由于它们进食时不爱被打扰,所以往往杀死猎物之后,并不会马上食用,而是用强壮的长尾将其带到僻静处再慢慢享用。
除了咬痕许长卿并不确定之外,一切都与血妖对得上。
而因为血妖不在湖里,所以这么多天来,巡城司的布控皆是虚妄,今日才刚刚撤围,或许是为了饮水,那只血妖便到了这边。
所以此处残留着血妖的妖气。
如果许长卿没猜错的话。
血妖的老巢,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大山里。
事实证明。
许长卿是正确的。
那李川害人终害己,自以为聪明借水鬼害死许长卿,实际则是身在死境却不自知,那只潜藏在附近的血妖,怕是早就盯上了他。
血妖在十万大山虽只是最弱的小妖,但放在中原,尤其是这样的小地方,算得上是较为强大的存在了。
即便是昊天宗徐柳,都难以独自对付。
更别提一个小小的捕快。
李川已是必死无疑。
“同僚一场,也算有缘。”
许长卿轻轻敲了敲腰间刀柄,笑道:“放心好了,我会替你复仇。”
……
……
“救……救命啊!救命!!”
山林间。
人影急速跑过,掠得周围枯枝震颤。
李川满身猩红,整条右臂都已消失不见,触目惊心的伤口仍在往外冒出鲜血,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拼命朝清水镇的方向奔去。
或许是血妖许久未见过如此有活力的猎物,竟没有瞬间将他绞杀,而是把他放跑,玩起了猫抓耗子的游戏。
“救……救命……快来人……快来人啊!”
李川时不时回头张望,后方树木正剧烈晃动,那片黑暗中,血妖正在步步紧逼。
怎么办……怎么办……
这只妖物他肯定打不过,也不会有高手来救他,除非有别人当替死鬼,否则他必死无疑!
巡城司并没有在清水湖附近部署太多人手,这里只有他和许长卿两个人,偏偏那怪物堵住了道路,逼得他只能往反方向跑,如今也已经没办法将妖物引去许长卿那边。
李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对……对了!
今早那小子路过的茶馆!那边还有几户人家,少说也有十几号人,他们的血气,肯定能吸引住这只妖怪!
李川心中大喜,瞄了一眼月亮,确定方位后,飞快往那处奔去。
青山道人哪里还敢再瞒,连忙道:“最近江湖里有传言,魔道剑妖陨落此地,留下一柄绝世仙剑在此地,那位皇室子弟来此,十有八九便是为了那柄仙剑。”
“我听人说,剑妖佯装疯子,隐居在清水镇近二十年,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嫌弃嘲笑,唯独与你一人打交道,所以他们都认为……你……你就是他最后的传人!”
装疯卖傻……莫非是那个老傻子?
许长卿追问道:“魔道剑妖是何人?”
天下厉害剑修就那么几个,有名有姓的,他十有八九都认识,生前他还从未听说过这个绰号。
可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青山道人的答案,竟令他惊如五雷轰顶。
青山道人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就是李青山!”
“我从前只觉着是个谣言,那位臭名昭著,残忍暴虐,力压天下剑道五十年的剑道魔头,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只是现在……连皇族都有人来争夺机缘……我是当真看不懂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注意到,许长卿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顷刻间丧失所有神采,呆滞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李青山。
在许长卿生前的江湖里,有太多关于他的传奇。
剑开天山;千里之外,递出三道剑气连斩三名北莽剑仙;深入蛮荒数千里,杀了个来来回回七进七出,险些便要将蛮荒的天都捅破,无数大妖视其为大道之敌,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对大唐剑修而言,他是剑道的尽头。
但对许长卿而言。
他是一个睡觉都背着剑的破老头。
一个天大地大,唯酒最大的穷酸酒鬼。
一个永远都不会死的人。
“师傅……这……怎么可能……”
许长卿神情呆滞,口中嘟囔着什么,颤抖的长刀从青山道人肩上滑落,落入雪地之中。
“少……少侠?”
青山道人见他这样,念头微动,此时他虽然脑袋上还插着一把剑,但若是拼去半生修为,还能再唤出一道青光,如今这小子也是风中残烛,将死之际了,杀他绰绰有余。
想到这,老人悄悄掐诀运功,一道青色光芒在其身后闪烁。
嗤啦!
只听一声脆响。
那柄插在他头上的长剑,忽然如获敕令,向下劈砍一尺,鲜血飞溅。
青山道人双眼瞪大,无力地摔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那道青光,也随之在空中消散,化为残雪。
许长卿解开剑诀,瞳孔仍在微颤,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痴痴地朝前走去,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脑海中无数念头涌出。
师傅怎么会在这里?为何要装疯卖傻?为何青山道人称他为魔道剑仙?他是怎么死的?
“许长卿!”
身后,秦蒹葭的声音带着微喘,响如钟鸣。
许长卿如遭雷击般停住,片刻后,缓缓回头。
那少女却迎着北风,扑进他的身体,将他脖子搂住。
许长卿瞳孔微缩,顷刻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点点地跪倒,把脸埋在秦蒹葭怀中,那股香味更浓了,她身体竟是暖的,柔软如云。
秦蒹葭脸颊微红,一时有些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纤纤玉手在少年脑袋上轻轻抚过,温柔道:“没事的,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问你……”
许长卿嗓音沙哑:“关于那个算命老傻子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秦蒹葭愣了愣,回道:“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知道的,基本都与你说了。”
许长卿仿佛丝毫没有听见,猛然抬头,双眼通红,血丝遍布:“他是不是身高七尺,留着两撇山羊胡子,满头青丝,脸蛋溜圆儿,明明生得气质不凡,却总是醉醺醺的,到哪都抱着酒壶,右手还断了一个尾指?”
“你想想……你仔细想想……”
少年语气急促,抓着秦蒹葭的手臂,轻轻摇晃。
秦蒹葭瞪大双眸,沉思片刻,却还是摇摇头:
“他没有带酒壶,也没有胡须,头发寥寥无几,面黄肌瘦,与寻常乞丐也差不得多少,身高……倒的确约莫是七尺。”
许长卿追问道:“尾指呢?”
闻言,秦蒹葭低眉沉思,片刻后“嘶”的一声,道:“似乎真是断指,你是如何得知?”
许长卿耳边,如有一道惊雷闪过,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十五岁那年,许长卿亲眼见证,老剑神李青山在那片蛮荒天下,以一敌五,不退反进,以断指为代价,换回其中一只大妖的右臂。
得胜归来后,师姐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骂骂咧咧,说他李青山怕是老得脑袋都成浆糊了,那五只大妖明明都有退意,他却非得穷追不舍,便是让他砍去一只的手臂又能如何?大妖皆有白骨生肉的能力,修行数十年便可断臂重生,可剑修断指便是真的断了。
那老头儿坐在炕上,指着许长卿,大笑道:“在弟子面前打架,当师傅的不帅点怎么成?”
师姐听后,翻出白眼,骂得更凶了。
老头却只是无奈地笑着,也不反驳。
事后许长卿回想起来,当时他眼看着那五只犹如天神般的大妖压城而来时,心境动荡不稳,若非看见师傅一人一剑,悍然迎敌的场景,轻则剑心受损,影响终生,重则剑心崩塌,大大跌境。
李青山的手指,是为他而断的。
过往种种画面,浮现眼前。
等许长卿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被秦蒹葭紧紧搂抱着,她轻声安慰:
“你别多想了……天底下断指的人多了去了,他应该……不是你认识的人……”
许长卿摇头不语,热泪沾湿了少女胸前的衣裳。
直到如今,他都还未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重生的,虽然世间道法千奇百怪,的确有法子借尸还魂,可如此逆天而行之举,必然代价极大,并且一品以下,不可能做得到。
更别说找到一具适合的身体,能承受住他强大的灵魂,还得是自愿献身,这样还魂后才无任何反噬,甚至连名字,都与许长卿一样。
这般难的事,按理说天下无人能做得到,可李青山恰恰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许长卿原本想和小婵一道回去,却发现周围早已没了小婵的踪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却没料到,还未等他接近自家院子,便已远远听见院子里,传来着少女们慷慨激昂的话语声:
“小姐你是不知道,刚才姑爷有多帅哩!那个苏勇平日不是很厉害么?在咱姑爷面前就跟鸡似的,被三两下就放倒了!”
“然后啊,姑爷就在所有人面前,说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话!”
她“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模仿许长卿的语气,负手道:
“秦蒹葭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
“噗——他,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秦蒹葭一口热茶喷了出来,眼眸瞪大,脸颊上泛起一片红晕。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
满头黑线的许长卿走了进来,“小婵。”
“诶!”
心虚的小婵连忙转过身来迎上去,讪笑道:“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多留一会儿呢。”
许长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再不回来,你怕是要说我能上天!”
“嘿嘿嘿……”小婵讪笑着挠头:“这么说不是显得姑爷您威武霸气么。”
秦蒹葭眨巴着眼睛,视线定格在许长卿清秀好看的脸上,裙底的手不由得攥了攥,直到与许长卿的目光对上,才触电般又看向地面。
白皙小脸变得粉扑扑的,比扑满了粉黛的模样还要好看。
“你这样对待堂兄,二叔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
许长卿道:“有没有必要不重要,关键是我想不想做。”
少女死死低着脑袋,长裙被攥得皱巴巴的,只声细如蚊地“哦”了一声。
小婵很不懂事地凑到附近,“小姐……你怎么一抽一抽的,没有不舒服吧?”
“呀!你怎么眼睛都红了……小姐你该不会……”
还未等她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许长卿的声音,先一步打断了她。
“小婵。”
“去生火做饭吧。”
“我饿了。”
小婵一拍脑袋:“您不说我都忘了,对……对不起啊姑爷,我这就去!”
说完,她便一溜烟地跑进灶房了。
院子里只剩下少年少女。
天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也已经消失。
秦蒹葭慢慢抬起头,院子里没点灯,她看不清楚少年的样貌,但仿佛只要她知道他在那,就会很安心。
“谢谢。”
她轻声说道。
“不用谢。”
许长卿回应。
少女不知道的是,她虽看不见许长卿,可以许长卿的目力,却能轻松穿透黑暗。
他清晰地看见了,少女微微上扬的嘴角边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地上。
许长卿怔住了。
只因这场景一如当年,某位从不流泪的红衣女子也这般蹲坐在地上,轻声抽泣。
可不同的是。
这滴泪水,看起来很开心。
……
……
吃过晚饭,许长卿最先回房。
关上门后,点上一盏油灯,却愣了愣。
只见他床上多出了床棉被,铺得整整齐齐。
许长卿上前摸了摸,棉被质地极好,柔软厚实,表面更是光鲜亮丽,并无落尘。
瞧上去,应该是新买的。
许长卿嘴角微微翘了翘。
这世道,棉被可不是一般人能盖得起的,记得前世刚到剑冢时,许长卿体弱多病,尤其畏寒,严冬时每晚被冻得睡不着觉,偏偏整个剑冢里都找不出一床棉被,于是他便跑去偷师傅的酒喝。
他哪里知道,师傅酒壶里的压根儿不是寻常酒水,而是一品修士用以辅佐修行,每一滴都价值连城的仙露。
要知道,剑冢之中,等级森严,弟子境界实力未达标准,是决不允许越级服用那些珍贵丹药。
所以被师傅发现,许长卿自然免不了被胖揍一顿。
在那之后,师傅不知从哪给许长卿带回来了一床棉被,时不时兴致来了,便爱拎着一壶酒溜进许长卿房间,说什么男娃娃就该从小练练酒量,若是以后让女娃给喝倒了那可丢人!
然后许长卿往往会被烈酒呛得哭爹喊娘,那老家伙则是以此作乐,笑得前仰后合。
可在意识模糊之间,许长卿总觉得,师傅灌他喝下去的那些酒,和他那晚偷喝到的仙露,是一个味道。
思绪渐渐远去。
许长卿晃晃脑袋,不知为何他这两天总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若是没有被那些昊天宗修士背叛,或许他现在还在剑冢之中,大家也都不会死。
也不知道师傅,是否还健在。
不过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与身份,恐怕是连与他说上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若不尽快变强,一切都是空话。
许长卿盘腿而坐,闭上双目,牵动意念,企图再次进入识海。
然而努力了许久,仍是没有成功。
轻轻叹出一口气。
许长卿睁开眼睛,下意识将那个煞气壶摸了出来。
今天刚到巡城司时,许长卿听说自己能去收妖,心里还高兴了一下,以为可以试试这煞气壶的能力了。
很可惜,那头双头蛭蟒早早的便溜走了,根本不给他机会。
原本许长卿已经在计划如何暗中猎杀了那妖物,却没料到左房那个蠢货典史李恩,竟提出要与右房联合收妖。
傻子都知道,他的目的是置许长卿于危险之中,最好能借刀杀人,以报吃砚之耻,但实际上却恰好合了许长卿的意。
这下他既能大大方方地收妖,又能好好在那暗中观察的斩妖使面前表现一番。
说不定就能一举获得使用试仙镜,进入斩妖司的机会。
许长卿不由得想起今日在公堂之上的那个神秘的张大人。
今日他先是为许长卿出头,敲打了李恩一番,随后李恩再提出左右房联合办案,他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缘由。
之所以一言不发,怕是他也想看看许长卿的能力。
也就是说……
“斩妖使已经注意到我了么。”
许长卿笑了笑。
神睿十年,清水镇。
风寒,白雪茫茫。
秦家一处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秦蒹葭那凄惨的叫声。
“啊——”
婢女小婵慌忙闯入:“小姐!”
只见秦蒹葭光洁的额头上多出个大包,疼得泪眼汪汪,满脸委屈地指着床上的少年,质问:
“你……你干嘛撞我头!”
那位昏迷三天的少年已经坐了起来,却压根儿不搭理秦蒹葭,只痴痴地看着梳妆台。
铜镜里映照着少年迷茫的脸庞。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的剑……在哪里。”
“什么你的剑?”秦蒹葭微一皱眉,犹豫片刻后道:“那天的树枝已经随着徐柳掉下悬崖了,那是你的剑?”
“不是树枝。”
许长卿抬起头,看了秦蒹葭一眼,恰好与她干净漂亮的眸子对视.
沉吟片刻。
他淡淡地道:
“方才我不过是下意识坐起,若不是你靠那么近看我,我怎会撞到你?”
此话一出。
少女的脸蛋“唰”的就红了。
“你……你说什么呢!谁靠那么近看你啦!你有什么好看的!”
小婵却在她耳边嘀咕道:“小姐,姑爷他好像真的挺好看……”
“闭嘴!”秦蒹葭瞪她一眼。
许长卿嘴角微微翘起,收回目光,才问道:“我睡了几日?现在在何处?”
秦蒹葭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道:
“你晕了三天,我扛了你三天,昨天晚上才把你带回来,真是累死本姑娘了,现在你在我的房间里,而你的身份,则是我们秦家的赘婿,我的夫君。”
“这里是汴州北边的一个小城镇,名为清水镇,我们秦家则是这里最大的家族之一,虽说只是小地方的地头蛇,但胜在我爹爹生财有道,光论财富,可与汴京城的富商相当。”
“昨天太匆忙,我今早才来得及通知家里人,他们都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喜事变丧事,没想到刚准备操办我们的葬礼,我便回来了。”
许长卿立马便发现了不对劲:“堂堂大小姐才失踪了三天,他们为何不去找你,而是如此着急办丧事。”
“很正常。”秦蒹葭声音冰冷:“秦家里,只有我爹爹不希望我死。”
闻言,许长卿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秦蒹葭却笑了笑,站起身道:
“那日在悬崖上你救了我一命,而我花三天把你扛回来,算是扯平了。”
“但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你杀了昊天宗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我对外的说法是有人袭击了迎亲队伍,暂时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毕竟我们没那个能力,但如果你身上的疑点暴露,就不好说了。”
昊天宗是天下第一宗门,青山道人为了与秦蒹葭双修,许了她二叔婶婶不少好处,还保证让秦家兴旺百年。
可如今不仅人没送上山,还死了个徒弟,定是相当恼火。
一旦徐柳之死的真相败露,不仅是临近的分舵,整个昊天宗都会视他们夫妻二人为死敌。
到时,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许长卿忽然道:“我有个疑问,你为何会在迎亲的队伍里?”
秦蒹葭眼珠子转了转,背过身,答非所问道:
“咳咳,这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等会儿昊天宗的人会来,说是慰问,实是审问,你可千万不能暴露。”
许长卿也没有追问,揉着脑袋,似乎是想想起些什么。
秦蒹葭想起他那天晚上的模样,接着道:“你是我爹爹选的赘婿,我本就不想嫁你,所以只知道你在巡城司做衙役。”
她看着一旁的火炉,神情甚是疲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喊声。
“秦蒹葭,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此事最大的疑点,便是秦蒹葭为何会出现在迎亲队伍里,毕竟徐柳觊觎她的美貌大家心知肚明,昊天宗多少算个体面的宗门,她大婚之日躲在家中尚有一线生机,但却非要跑到荒郊野外,简直像是故意诱引徐柳过去的一般。
所以从一开始,徐牡就认定了徐柳之死与秦蒹葭有关,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便放过她。
而他也料到了许长卿不会配合查案,所以第一时间没有在许长卿面前用刑,而是先行审问,再在许长卿松口气的瞬间,使出杀手锏,形成压迫感,让人恐慌。
这手段倒算得上是聪明.
但堂堂昊天宗弟子,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个弱女子动用私刑,简直卑劣至极。
许长卿声音低沉下来:“徐仙师,您不是说我夫人没事吗?”
“呵呵。”徐牡笑容玩味,阴恻恻地道:“你们夫妻二人刚刚成亲,倒是情深义重。”
“刚才她的确没事,可现在我找不到凶手,自然要重新问一遍。”
说罢。
屋内的惨叫声停了片刻。
徐牡转身朝里面劝慰道:
“秦小姐.”
“其实你没必要隐瞒真相,毕竟我弟弟是什么人我也知道,若是有什么隐情,你可以大胆说出来嘛。”
“我们昊天宗乃天下万宗之首,向来光明磊落,门规森严!我今日来,也只是为了一个真相而已。”
“只要你肯坦白,我保证还你们夫妻一个公道。”
他并没有严厉审问,反而语气温和了许多。
这是在攻心。
屋内,很快便传来秦蒹葭虚弱不堪的声音,带着哭腔乞求道:
“民……民女已经把知道的全招了。”
“求仙师放过我们吧。”
闻言。
徐牡脸色一沉,挥袖冰冷道:“继续!”
话音落下。
又是凄惨至极的哭喊声,许长卿眼皮子微微跳动,连忙道:
“仙师,这件事我们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蒹葭不过一介女流,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昊天宗弟子做什么啊!”
然而,徐牡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屋内的惨叫声越发撕心裂肺,笑容便越是享受。
“仙师……民女真的不知道啊!”
“求您放过我吧!”
求饶声凄厉刺耳。
许长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悄悄将右手负于背后,已经在暗暗思考杀人之法。
就在这时。
徐牡朝里面道:“好了,停一停。”
里面的惨叫声总算停下。
“秦蒹葭,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刚才你的夫君已经全部交代了,是你买通江湖散修,谋杀我师弟徐柳,你认还是不认?”
徐柳边说,边笑眯眯地回头对许长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再这样下去,秦蒹葭怕是要撑不住了。
许长卿神情冰冷,背后手指轻轻一挑,院子角落处的枯枝立刻开始颤动,蓄势待发。
只不过片刻之后。
那股杀意便消散了。
许长卿脸上重新浮现出与刚才一致的惶恐。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许长卿想通了很多东西。
里面的人若真是秦蒹葭,为何徐牡不直接让人把她拉出来审问?当着许长卿面对她用刑,必然更有效果。
徐牡此人,手段阴狠狡诈,不可能连这都想不到。
分开审问,却让许长卿听见妻子的声音,必定是有别的目的。
果然。
思绪刚落。
屋内便传来秦蒹葭的刺耳的求饶声。
“别……别打了大人,我招!我都招!”
“是许长卿,他为了与我顺利完婚,侵吞秦家财产,联合几名江湖散修,用毒计杀害了徐柳仙师……徐仙师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
“哦?”徐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许兄弟,这你又如何解释啊?”
“吴夫人。”
少年声音低沉而有力,字字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你我都清楚,今日之事,并非我主动挑衅,而是有人不想让我好过。”
“我这人很怕麻烦,谁不让我好过,我就只好让他也不好过,直到大家都不闹了为止。”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火气,却句句直击要害,散布威压。
吴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平平无奇的赘婿竟然敢跟她对抗到此等地步。
偏偏他身上散布而出的威势令她不敢动作,好像但凡她再敢多话,眼前的年轻人就会将她一剑枭首。
秦蒹葭眼睫轻颤,明眸似水。
恰好一阵北风来,漫天飞雪,尽被这少年挡在了身前。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许长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少女正轻咬着嘴唇,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捏着他衣袖的手指因方才受伤已红得发紫。
于是他直接抓起那纤细的手腕,浑然不管其余人的脸色,穿过风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吴夫人愣在原地,脸色铁青,可却像被吓呆了一般没有动静。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视野里,她心里的恼火才反应过来,只觉丢了大面子,扭过头一把拧住苏勇的衣领,怒吼道:“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夫人……”苏勇沉声道:“天气寒冷,少爷受了伤,我们应该先带少爷回房,再让大夫过来一趟才是!”
吴夫人愣了愣,这才松开苏勇的衣领,怒道:“那你还不快去!”
“是!”
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幕,吴夫人的脸色越发狰狞可怕,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嵌入血肉而不自知,声音狠毒:
“小贱人……真是翅膀硬了是吧……”
“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把朗儿今日受的伤百倍奉还!”
……
……
天色将晚,风雪却小了些
许长卿和秦蒹葭并肩走着,两相无言。
秦蒹葭目光始终盯着地面。
从她记事起,爹爹身子便一直不是很好,加上操劳家族事物,实在太过繁忙,自然缺少对她的关爱。
而她的身份,向来被秦正一家所忌惮,府内更是早早的便有她并非家主亲生的传言,在许多秦正看不到的地方,无论是堂兄秦朗,还是府内下人,都对她多有偏见刁难,除了小婵,从未有人替她说过话,更无人挡在她的身前。
秦蒹葭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
成亲前偷偷在街头巷尾瞧见你时,是那么的讨厌,那么的不情愿。
怎么现在看你,就顺眼了许多呢?
想到这,秦蒹葭不由得“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如雪中寒梅,苍茫天地间唯有的一枝绝色。
可惜少年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未曾看她,错过了这片刻的惊鸿。
他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喂。”
秦蒹葭忽然像只小狐狸般,笑着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关心我,才会这么做?”
“废话!”
许长卿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是。”
“我只是等得不耐烦了而已。”
少女轻轻“哦”了一声,撇着嘴不屑道:“谁稀罕!”
瞧她这副模样,许长卿连忙加快脚步。
“快走吧,冷死我了。”
直到这时,他嘴角才浮现出一丝的笑意。
“好嘞!”
秦蒹葭脚步轻快地跟在了后面。
她想起幼时看小说话本,女主人公的青梅竹马往往是个顽皮的少年,总想些歪主意,比方说上学堂时,拉着女主人公逃课玩耍,看雪抓蝶。
这种两人携手,叛逆背德的刺激感,最为牵动少女心。
不知为何,此时秦蒹葭心里竟生出了些许这种感觉,酥酥麻麻,好似静电传遍全身,拨动着少女心弦。
就这样,少女红着脸,跟着少年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虽说秦府很大,但这未免也走得太久了吧!
“喂,你真的认识路吗?”
“……”
“不认识。”
“……”
“那你走这么快干啥!”
……
……
待到二人回到院子时,雪已经停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远远的,便看见小婵等在院门前,着急得来回踱步。
“小婵!”
秦蒹葭挥了挥手。
听到这声喊,小婵先是一愣,随后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人,“呜哇”的一声便哭着朝他们奔来。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都是劫后余生。
“呜呜呜……他们都说小姐你惹了大麻烦,我还以为您要回不来了呢……”
“幸好……幸好有姑爷在……呜呜呜呜……”
小婵哭得像个小孩子。
秦蒹葭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便摸摸头轻声安慰。
看着这一幕。
许长卿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于是径直回了院内。
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这间院子。
进门后正对着的,是他今早刚醒来的房间,应该是秦蒹葭一直以来住的闺房。
右边是最小的屋子,房门破败,隐约间能闻见饭菜的香气传出。
而左边的,应该便是自己本应睡的耳房了。
许长卿往后瞄了一眼,两个小妮子还牵着手在说着什么悄悄话,他便没想太多,直接推门闯入了秦蒹葭的闺房。
那个破旧的酒葫芦,还安安静静地立在梳妆台上。
时已入夜。
秦府大门之外,却围着好几圈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秦府门口,一身素衣,背着药篓,浑身泥泞的秦蒹葭正指着门外的人破口大骂:
“我呸!你们这一大家子老小,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林东海为老不尊,干的那些龌龊事,大伙不说,就真当别人不知道了?都快入土的年纪了,还想着纳别人女儿为妾,裤裆里头那二两肉都已行将就木,晚上同房除了弄人家一脸口水,你还有啥能耐?”
“还有你,林玄,小时候本姑娘就没瞧过你几眼,如今我已经嫁人了,你还来骚扰我,老娘绕二里路都避不开你,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剑修,怎么这么贱呢?不过想来也是,区区一个十八流剑修,自然没啥风范,不好意思啊,本姑娘要嫁就嫁御剑百万的大剑仙,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我还真看不上!”
门槛之外,林玄被溅了满脸的唾沫星子,脸色比吃了十只苍蝇还要难看。
林东海更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老脸通红,指着秦蒹葭,声音发颤:“你……你……你这个泼妇!”
“你可知我儿是剑山弟子,你竟敢如此说我们,秦家就不怕得罪我们林家吗?!”
一听这话,旁边的二叔和二婶坐不住了,前者上前赔笑道歉,后者则怒气冲冲,教训道:
“好你个秦蒹葭,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可知人家林玄是剑山弟子,比你那个死鬼丈夫强不知道多少倍,他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是我们全家的福气!”
秦蒹葭冷笑一声,道:“婶婶这么喜欢他,那你自己嫁好了。”
“你……”
吴夫人脸黑似水,嘴巴张开了合上,合上了再张开,险些被气晕过去。
“蒹葭。”林玄捂着胸口,咬牙道:“你不该这么说我。”
“我知道你生我没有救你的气,可是那日在清水镇外我至少来了,对方可是昊天宗,我……我没有办法!”
“不要脸。”秦蒹葭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懒得跟你掰扯,今日之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撂下狠话之后,秦蒹葭便转身欲走,林玄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秦蒹葭怒喝一声,却挣脱不开,死死瞪着他。
林玄满脸深情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有苦衷,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秦蒹葭都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当了剑修,我就非得喜欢你啊?”
林玄在同门之中虽算不得出色,但好歹也是剑山剑修,不知被多少名门正派的仙子视为香饽饽,身边不说环肥燕瘦,至少也是不缺女人的。
怎想得到在秦蒹葭这,竟连一个赘婿都不如,林玄怒火中烧,咬牙道:
“他一个穷酸小子臭武夫,有什么好的?我已经来这里好几天了,他都不敢现身面对我,如此懦弱无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秦蒹葭看了眼天色,齿缝间挤出低沉:“放开我,我还有要事!”
林玄冷声道:“蒹葭,你是中了他的迷魂计,今日我非带你走不可,让你清醒清醒,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说罢,他便真要把秦蒹葭拉走,却忽然被一道巨力抓住手臂,又拉了回去。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秦蒹葭抬头一看,双眸瞪大,有柔情似水,闪烁动人。
许长卿踏出门外,低眉与她对视片刻,看见她身上多出淤青伤口,甚至今日的衣物之上,还有新鲜血迹。
最后,目光落在那药篓之上。
里面散发的药香味,与他身上的味道一致。
“你……终于醒了?”
她赶忙擦了擦眼睛,别过脑袋,贝齿轻咬嘴唇:“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许长卿拳头微微攥紧,心里前所未有冒出一种被扼住般的心情,很不是滋味。
“喂。”
林玄的声音,打破二人之间的气氛:“你是什么人?”
许长卿微微皱眉,正疑惑这小子记性怎如此之差,秦蒹葭便咬着许长卿耳朵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你拍坏了,那天见过你的事,林玄忘得一干二净!”
“张大人借机把罪名栽赃到他身上,昊天宗的人虽然不太相信,但毕竟有人证物证,一天抓不到真凶,林玄就是最大嫌疑人,要不是他的师傅出手,如今已经被囚禁在监牢里了!”
许长卿悄悄竖起大拇指:“高明!”
“喂。”林玄已失去耐心,道出二字:“撒手!”
许长卿就像没听见一般,接着问道:“你身上这些伤……”
秦蒹葭笑着摇摇头,道:“本来是挺痛的,但看到你醒过来,好像突然又不那么痛了。”
林玄嘴角狠狠一抽,他从小到大,还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当即怒火中烧,却又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于是便调动真气,通过手臂逼入许长卿体内,欲将他震开。
这招暗藏歹毒,是直奔对方五脏六腑去的。
可那股真气才刚流入许长卿体内,却如同遭遇障壁,竟无法寸进半步。
直到这时,许长卿才轻轻瞥了他一眼。
林玄忽然瞳孔微缩,满脸惊骇,一道气机竟从许长卿手中迸发出来,林玄暴退两丈之外,勉强站稳。
许长卿拂袖将秦蒹葭护在了身后,冷声道:“这位公子,似乎是你该松手才对吧。”
林玄顿时察觉对方身份,咧嘴一笑,道:“原来是许公子啊。”
“在下林玄,久仰。”
吴夫人见到许长卿出现,多少有些意外,连忙凑到林玄耳边,轻声提醒:“此人有些功夫在身,消失多日,不知是在搞什么鬼,林公子千万小心,这野狗可最爱咬人!”
雪下得愈发大了。
簌簌落下,犹如柳絮因风起,洒得好一个白雪人间。
按理说,他们应该先拜见秦蒹葭父亲,可恰巧家主秦业卧病在床,于是便只好先去堂兄的院子拜见二叔一家。
许长卿跟着秦蒹葭在一座厚重楠木打造的大门前停下,恍惚间,瞧见少女轻薄的身子被冻得微微发抖,小手也紧紧缩进了袖里。
明明是腊月寒冬,却仍旧穿着秋季的薄衫。
秦家压根没把她当做大小姐对待。
或许是因为两人刚刚同生共死了一回,许长卿对她的印象,也稍微好了一些.
秦蒹葭在那妖邪遍地的荒郊野岭,把他一个大男人扛回家,其中的凶险艰辛,自然是巨大的.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所以,她称得上是个好人。
许长卿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喜欢好人,所以对秦蒹葭,他当然是半点也讨厌不起来的。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感就是了。
“喂!”
“你看着我干什么?”
秦蒹葭满脸鄙夷。
许长卿愣了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她的脸看了很长时间。
移开目光,他双手抱着膝盖,以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别误会。”
“你和我不一样。”
“相对而言,你并不是很好看。”
仅仅是一瞬间。
秦蒹葭那张小脸变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瞪着许长卿:“你说句好话会死是不是!”
就在这时。
“哟,这不是大小姐和咱家刚上门的赘婿么?”
许是听到了二人的脚步声,秦朗院门“吱呀”地被推开,一个圆头圆脑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目光往两人身上瞟了几眼,最终定格在许长卿的身上。
语气中,多有讥讽之意。
许长卿眯起眼睛,因为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那刚被他胖揍过一顿的刘管家。
秦蒹葭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们是来给二叔他们敬茶的。”
听到这话,他这才从门后面走出来,显露出肥硕的身材,轻轻扫了许长卿一眼,冷笑道:
“送茶可以。”
“不过我们少爷爱洁,院子里是一粒灰尘都不能看见,这门前啊,我才刚扫过。”
“您若是从这进来,难免踩污了这块。”
“要不这样吧!咱少爷最近给咱家狗开了个出入的小洞,您若是不嫌弃,可以从那里进来。”
一听这话,秦蒹葭立马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我呜呜呜……”
她才刚张嘴,便被许长卿捂住了嘴巴,顿时双眼瞪得像铜铃,气冲冲地瞪着许长卿。
见到这一幕,刘管家神色中多少露出些许惊讶,既是因为这两人的关系竟然如此熟络,也是因为许长卿动作幅度如此大,可那盘茶具却丝毫未动。
但很快,他便没有再在意。
“如果我不走那呢?”
许长卿平淡地问道。
“不走?”刘管家思索片刻,笑道:“那可能就得多等一会儿了,我给你出个招儿,你可以在这跪一会儿,说不定少爷高兴了,能让你从正门进来。”
“唉。”许长卿叹了口气,道:“我劝你一句,让我进去吧。”
”刘管家收起笑容,冷冷地道:“这儿是少爷的地盘,他想让你们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就得等!”
话毕,他不给许长卿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砰”的重重关上了院门。
许长卿松开了捂住秦蒹葭嘴巴的手。
秦蒹葭几乎是立刻吸进了一大口空气,猛地转过身,直视许长卿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恼怒。
“你干什么不让我说话!”
然而。
许长卿清秀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一丝的波澜,他目光始终看着那道紧闭的院门,嘴唇微启:
“我想赶紧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院门仅有一臂时才停下。
秦蒹葭满脸疑惑,想不明白他要干啥。
直到看见许长卿右腿缓缓抬起。
隐约间,有细微的轻叹与呢喃,从他那边传来。
“早说了,让我进去。”
“这下好了,门前这块地儿,你怕是得重新扫。”
下一刻。
轰!!!
刹那之间,整道木门被直接掀飞,在天上翻滚数周后,再重重砸回地上,木屑漫天乱舞,与雪一同飘落在秦蒹葭头上、肩上、眼睫之上。
她双眼瞪得比刚才还大上了几分,瞳孔却缩小如针,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院子正中,刘管家跌坐在地上,张大着嘴巴,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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