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酒酿沈渊的女频言情小说《代嫁春情酒酿沈渊》,由网络作家“无糖黑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大夫趁机告辞,他后悔多这么一嘴了,他的任务就是保屋里那位周全,既然事态再往好了发展...何必给自己找事呢,毕竟沈府给的银子是别处的十倍不止,宋夫人一句话就能把他开了,得罪了她,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躬着的背越发沉了下去,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眼主屋,门这时开了,沈老爷和那个有身孕的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摇摇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这院里藏着的门道太多,他这个当大夫的...拿钱干活便好,参合不了半点。......飞檐走廊里,酒酿闷头跟着男人走,她也不清楚自己会被带到哪来,也不敢问,余光瞥见沈渊的背影,太高了,肩又宽,把阳光都挡了大半...碍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男人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她现在只剩左耳有听觉,听的不那么真切,“什...
《代嫁春情酒酿沈渊》精彩片段
老大夫趁机告辞,他后悔多这么一嘴了,
他的任务就是保屋里那位周全,既然事态再往好了发展...何必给自己找事呢,
毕竟沈府给的银子是别处的十倍不止,宋夫人一句话就能把他开了,得罪了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
他躬着的背越发沉了下去,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眼主屋,
门这时开了,沈老爷和那个有身孕的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摇摇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院里藏着的门道太多,他这个当大夫的...拿钱干活便好,参合不了半点。
...
...
飞檐走廊里,
酒酿闷头跟着男人走,她也不清楚自己会被带到哪来,也不敢问,
余光瞥见沈渊的背影,太高了,肩又宽,把阳光都挡了大半...
碍事。
…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男人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她现在只剩左耳有听觉,听的不那么真切,
“什...什么?”酒酿讪笑道,
“你聋了?说这么大声听不见?”沈渊一把推开厨房大门,不耐烦地看了少女一眼,“生火去。”
酒酿这次听见了,挽起袖子在灶台后面坐下,熟练地点起了火,
又回到这个厨房了,她喜欢这里,
不大,但温馨得很,长长的石头案板贴着墙,上面整齐地放着锅碗和刀具,后山的清泉从案板的凹槽里流过,随手就能取上一瓢,
屋子中央饭桌还在,上面放着个白色细颈花瓶,里面插着刚盛开的晚秋海棠。
前面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汤在锅里冒泡泡,突然声音小了,她心里咯噔一跳,以为是另一只耳朵也出了问题,
还好只是沈渊把锅给盖上了,杏仁露需要焖煮才行。
厨房陷入了安静,只有偶尔的柴火爆燃的噼啪声,
她环抱着自己团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墙角的碎柴,一动也不动,
“你是真聋了还是傻了,叫你三声都不答应。”
沈渊冷不丁出现在她身边,吓的少女一哆嗦,连忙笑着站了起来,
“老爷我没听见…”她诚实回道,
男人脱去了外袍,露出里面淡影青色长衫,乌发高高束在头顶,因为忙碌而垂下些许碎发,调皮地翘在耳边,他此时也挽着袖子,露出里面坚实的小臂,昂贵的苏绣面料沾上了些茉莉糖浆,暗沉沉的一小块,实在不合身份。
不过正是这片暗沉,削弱了他的冷肃之感,倒显得有几分烟火气。
他环抱双臂,侧倚在墙上,终于重复了遍先前的问题,
“李悠想杀你,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这问题把酒酿给问懵了,先不说她能未卜先知算出李悠的心思,就算真算出来了…他也不会信,
只会冷嘲热讽地说她想太多。
“老爷您放心,再遇上这种事我一定安静去死,绝不连累宋姐姐。”她冷眼回看男人,露出了收敛已久的尖刺,
右耳聋了,命差点没了,还能糟糕成怎样,
顶多被这狗男人再糟蹋下,就当被狗咬了。
沈渊被怼的呛了口气,不上不下地憋在胸腔,握拳咳了几声才平复下来,
这次是他理亏,对面嚣张点就忍忍吧。
他对她招招手,小丫鬟虽不耐烦,还是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捏住下巴看了看,那一耳光已经消肿了,但嘴角还有点伤痕,近看才能发现,
他指腹摩挲着按压她双唇,流连这份柔嫩,语气软了下来,“算我不对行了吧…还疼吗…”
少女转过头,挣开了钳制,“不疼了。”
沈渊莫名松了口气,刚要抛出带她出去玩当诱饵,稍稍缓和下二人间的嫌隙,就看这小倔驴剜他一眼,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露出的半截臂膀恰巧蹭着他的,
五天了,
久违的肌肤之亲。
之前宋絮病危,他日夜痛彻心扉,几乎整夜难眠,根本无心去想别的,
现在绷紧的弦突然松开,不合时宜的想法与欲念同时涌出,和羽毛一样从心脏撩到小腹。
…
男人看似不经意地转身,目光上下将少女打量了个遍,
她在擦着台面,只留背影给他,
简单的随云髻,一支木簪固定在发侧,身着月白底色封着淡蓝边的棉布丫鬟裙,宽袖被一根绳子勒着,绳子在背后打了个叉,腰间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蝴蝶结脱线了,本不可爱,但放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倒是很有风情。
“你是不是瘦了。”他蹙眉问道,
石台前的人没反应,突然顿了顿,回过头疑惑望着他,
“老爷说什么?”
他几步上前,不给反抗的机会,呼的把她圈怀里,双手撑在台面上,脸埋进肩窝。
怀里人僵住,轻轻发着抖,让他突然心疼起来,轻抚脸颊安抚着,勒住她的腰肢,用手臂环测,肯定道,
“是瘦了…”
罚她抄经书的时候随口提了句,不抄完不给吃的,说完也就忘了,没想到整整饿了她五天,
饿了这么久,除了肋骨有些硌人以外,消瘦的部分只有腰肢,该有肉的地方依旧好好的。
少女“唔”地忍不住挣扎,头深深垂下,细白的后颈彻底暴露,像任人宰割的小兽。
“嘘——不怕…”他低喃,“都要瘦没了…一摸全是骨头…”
酒酿被死死箍着,夹在台面和男人之间,
那人好像和她说了什么话,有气息喷洒在她右耳,但她听不到内容,
“…老爷说什么?”她问。
沈渊被三番五次地弄烦了,短暂的愧疚耗尽,马上就不耐烦起来,一把抓住少女后脑头发,逼她仰头,
少女骤然绷紧了身子,痛到倒吸一口凉气!
“问你明日想不想逛集市。”男人又问了遍,“是真聋了还是装傻?”
…
…
杏仁露糊了,
锅都烧了个洞,
放肆后的代价太惨烈,堂堂君子垂头丧气地重新切着杏仁碎,时不时看看天色,生怕让心上人等急了。
少女浑身斑驳,靠着石台坐地上,低着头,一件件穿回衣裳,直到系好衣带,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以后说话麻烦老爷大声些,我聋了只耳朵。”
宋絮动了气,刚说完就捂嘴轻咳,她快步走到李悠面前,行了个妾礼,
李悠气得牙关发酸,面上却不肯丢了份,
她才是大娘子,难不成会怕个外室扶正的妾吗!
“宋姨娘这是何意?赶不及的要管家了?”她嗤笑道,
宋絮根本懒得回话,
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外衣披回酒酿身上,又给她挽起发髻,从自己发间抽出一支金丝琥珀绣兰簪固定,在她耳边悄悄道,“不怕,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提及沈渊酒酿周身一僵,她把头深深低下,裹紧了衣襟一言不发。
头上明晃晃的绣兰簪扎了李悠的眼,
这簪子多金贵...她求了阿娘好久都没给买,现在倒是被个妾室用来随手赏人,用的指不定还是沈府的银子!
她怒从心底起,狠瞪了两人一眼,手一扬,厉声吩咐,
“来人,把这两个不要脸的一并掌嘴!打完关进柴房思过,看她们还能跋扈到几时!”
婆子们闻言犹豫了一瞬,但见李悠脸色铁青,知道她已是真怒,便提着胆子上前,一左一右伸手去抓宋絮与酒酿。
为首的侍卫猛地上前一步,抽出一截刀,寒光瞬间乍现,吓的婆子连连后退,脚后跟绊着台阶,直愣愣摔了个跟头,
“官...官爷别...别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婆子坐地上连连摆手,讪笑着求饶,
她门清得很,知道这些人都是边疆战场上回来的,哪个刀锋没舔过血,要动真格了,切人还不和切菜一样,
宋絮缓缓站起身,直视李悠,虽面色略显苍白,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轻蔑,“沈府规矩森严,犯错的确该罚,大娘子管教下人天经地义,但您的手段似乎已逾越了沈府规矩,若老爷回来听闻此事,恐怕未必会认同吧?”
人群里传出低沉的议论声,多是沈家仆从的赞许,李悠被刺得胸口发闷,脸色青白交加,
若不是碍于几个拿刀的...定要把不服管的都打服了!
...
一妻一妾二人僵持不下,偌大的院子只剩风吹过树荫的沙沙声,
李悠嗤笑,缓缓走下台阶,步步逼近,和宋絮面对面,目光交汇,
抬手就是一耳光!
侍卫抽刀上前刀尖直指李悠!
“我看谁敢!”李悠厉声呵斥,昂高了头颅怒视侍卫,“我是沈府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封皇上之命嫁入沈家,今日我若伤了一根汗毛定当让父亲禀明皇上,到时候,看谁敢担这个罪责!”
宋絮脸被打偏到一边,白净的脸颊顿时浮现几个指印,似是一口气乱了,捂着心口深深吸气,
酒酿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到了,她万万没想到李悠真敢动手,楞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想安慰,又觉得自己没资格,
举起的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敢扶,
李悠见酒酿竟敢背叛,胸中怒火更甚,目光淬了毒的刀一样射向少女,
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踹向酒酿的腹部!
“妹妹!”宋絮惊呼,脸色煞白,
酒酿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痛得她蜷缩成一团,却不敢吭声,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
李悠抬脚还想再踹,只听门外一声高呼——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主子,老爷回来了!”
守门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他是李家带来的,自然给李悠通风报信,
人刚出现就被身后的男人一脚踹到了一边,
李悠头皮一炸!没想到今日沈渊回来这么早,只得收回脚,理好衣裙,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沈渊脸色难看到极点,众人识趣地从中间分出条道让行,
“絮儿...”男人紧紧抱住少女,声音里压着难以掩饰的颤意,眼神从她脸上的红肿滑过,停留片刻,眸底冷意直欲结冰,
“我没事...沈郎,我没事...你看下妹妹...她疼得厉害。”她想去扶酒酿,但被男人紧搂着不放手,
沈渊早就看见地上的人了,但女子一脚能有多大力道,疼一疼也就过去了,
床帏里的缠绵结束,酒酿不过是个寻常丫鬟罢了。
他压下即将爆发的怒火,沉声道,“所有人都出去,今日之事我不想听到半点风言风语,明白了吗。”
一院子的人答完立即告退,谁都不想再受牵连,
酒酿忍痛爬起,跟着众人退下,冷汗不停地往下淌,沈渊余光见她捂着小腹,对李悠的不满更甚,
踹哪不好非踹肚子,真要踹出问题,答应给宋絮的孩子怎么办。
偌大的前院只剩三人,沈渊毫不掩饰对宋絮的宠爱,替她顺气,擦掉眼角泪水,这才揽着肩头搂进怀里。
李悠第一次感到如此浓重的酸意,
她嫉妒,可不肯承认这是嫉妒,
丈夫宠妾灭妻,她该觉得愤怒才是,为何会嫉妒...
“你当着下人的面驳我脸面...”李悠挤出眼泪,痛苦道,“我才是你沈渊的结发妻子,你居然...”
“你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了吧,我今晚去找你父亲,让他接你回李家。”沈渊冷声道,
“什...什么...”李悠怔怔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你要休了我...沈渊,我是皇上指婚给你的,你居然想要休了我...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休我...”
她突然嗤笑,抬手指着宋絮,“就是为了这个贱人是吗...你居然为了扶妾上位无故休妻...传出去你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沈渊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男人咬紧牙关向前逼近,眼中怒火几近爆发,被宋絮连忙拦住,抓着手臂抬头望他,
“沈郎...沈郎算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都过来了,妻啊妾啊这种名分我根本就不在乎,又何必把事情闹大...”
...
...
“听说了吗,我们要回李府了。”
“什么?!这才来几天啊!”
“不是吧...沈府多气派,吃穿用度好上几级台阶不说,给的月钱也多...我不想回去...”
后院厨房,晚饭刚过,丫鬟小厮聚在一起,其中一人挑了挑眉,神秘道,“包准的,李老爷那边已经准备接大小姐回去了!”
酒酿蹲井边洗碗,一屋子的碗筷都归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屋里的话,
她想回去,回去只要应付李悠一人,在这里还有个活阎王随时要她命...
...
一只山雀落在头顶的树枝上,啾啾叫着,酒酿抬头望去,见它弹跳几下,扑着翅膀又飞走了,
她看着山雀出神,突然想当只鸟,再高的墙一展翅膀就飞出去了。
...
“酒酿?你是李家那个酒酿吧?”
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酒酿连忙转身,见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笑着向她走来,
“沈老爷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戌时去紫竹苑找他。”
酒酿缩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抓住布料,心脏怦怦跳,大口深呼吸保持冷静,
“呜呜——嗷呜——”
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更清晰,
她咬了咬牙,坐起身来,烛光忽明忽暗,风吹动廊檐上的灯笼,投下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没事的没事的。”她给自己壮胆,拿起一旁的灯笼,小心翼翼推开前厅的门。
门轴“吱呀”一声,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什么异常。
“呜——”声音突然变得尖利,酒酿猛然回头!
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一团黑影正蹲在那儿,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黑影突然动了起来,少女猛地向后退去!不等发出尖叫,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竖着尾巴走了过来,
虚惊一场...
酒酿拍了拍胸口,这才松了口气,“你是从哪来的呀...?”她笑着摸上猫头,
小猫睁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歪头看着她,一点都不怕人,肚子圆滚滚,毛色油光水滑,该是有人偷偷养着的...
刚摸了一会儿,就看猫脑袋一个劲的往她袖子里钻,少女连忙把它拽出来,
“没吃的...我要是有偷藏小鱼干,早就拿出来给你啦...”
小猫像是听得懂话,蹭了一会儿就自己走了,
少女视线一直跟着,直到最后尾巴尖消失在门边,
她收回目光,她的心猛地一跳!刚平复的紧张感又涌了上来。
眼前柜子的抽屉缝隙里,竟然隐隐透着绿光...
和传言中的一模一样...
她嗓子突然发干,喉头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一圈,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挂在旁边,慢慢拉开了柜子的抽屉,
满抽屉的珍宝,其中几个发着幽幽绿光,
“这是...”她捂住嘴,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冷汗出了一身,
这是夜明珠,小时候看杂书里提到过,妥妥的西域贡品,只有皇后和贵妃才能使用,
贡品加上编钟...酒酿越细想越害怕...深秋寒夜额上竟渗出汗来。
明显...明显是有人想害沈家。
...
次日又得到了需要筹备宴席的消息,
据说这次是天天跟在李悠身边的那个程大娘子安排的,请帖散出去无数,把几个身有诰命的夫人都请了来,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让他们务必准备周全,出半点差错严惩不贷。
酒酿还是被分去干粗活,
一桶桶井水往厨房送,污水往池子里倒,
她心里乱极了,也不知找谁开口,
她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罪名,或大或小一无所知,
如果是小事,李悠必定会把她往死里罚,还不如憋着不说,
但如果很严重...沈家因此被抄,所有人就都完了,她会被再次卖掉,保不住就去了什么腌臜之地,沈渊掉脑袋是他活该,但宋絮也会被牵连,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直到傍晚才拿定主意。
...
少女抽空擦了身子,换了件干净丫鬟裙,
默默打了一百遍腹稿这才踏进前厅。
...
“主子...”她跪下规矩地行了个礼,
美人榻上,李悠侧躺,半撑着小憩,一个丫鬟在捏肩,另一个跪地上敲腿,
没一个人理她,
大约半盏茶工夫过去了,李悠这才缓缓开了口,
“说。”
酒酿迟疑道,“主子...可否让另外两位在外等候...”
李悠睁开眼,目光刀子一样剜过来,“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替我下起命令了。”
酒酿连忙摆手,“事关老爷,您也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吧...”
李悠直勾勾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让她心里直发毛,
这才冷哼一声,挥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少女双手紧攥着裙摆,咬了咬牙,把昨夜在柜子里发现夜明珠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李悠脸色越听越阴沉,酒酿知道不能再拖了,连忙道,
“…这是皇家贡品,若是被人发现,沈家恐会招来灭顶之灾...您...您不如早些告知老爷,也好让他有对策...”
李悠一听,眉毛一挑,拿起茶盏毫不留情地往少女身上砸去!
哐的一声,
“你个刁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翻我柜子!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给发卖出去!”
这就是她不愿意说的原因...李悠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茶盏碎了一地,头发也湿了大片。酒酿忍着头上的钝痛,继续劝道,“主子,我做错事您罚,我没怨言,但这东西的存在真的要告知老爷一声...否则真要出什么事就晚了啊。”
“你个丫鬟,这点见识也敢来这大放厥词?”李悠冷笑,眼底满是不屑,“你可知这夜明珠是谁送的?是程家!沈渊再怎么不济,也是一方大员,程家敢害他?真是个井底之蛙!”
酒酿急道,“可朝堂上的事谁说得准?伴君如伴虎,若是真有人存心陷害,岂不是把老爷给害了吗!”
“要你多事!”李悠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甩酒酿脸上!
酒酿并不诧异,早就料到会有一顿打,李悠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着牙威胁道,“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人把你的舌头给拔了,听见没有!”
李悠心里也有的怕了,但转念一想沈渊的地位,哪个不长眼的敢害他,纯属找死!
...
...
酒酿领了十个耳光,嘴角被打出血,打完了继续干活,
鲜花一车车地运进府里,接着是声乐器具,大量的青瓷、白玉瓷器,快马加鞭送来的异域水果,全都用冰镇着,
随后,十几名身强力壮的仆人抬着几只沉重的雕花木箱走进来,
管事打开清点,酒酿一边看着一边暗暗咋舌,
海胆鲍鱼、胳膊粗的东海大虾,还有一整块尚带着冰霜的墨龙鱼,
这要是给昨天那只小猫看见,还不得乐死。
…
忙完一天她随便扒了几口冷饭,又洗了个冻死人的冷水澡才回屋,回来路上风一吹头疼的发紧,
听说沈府的下人们有共用浴房,按男女分成两间,里面放着一排排大木桶,
昨天有李家丫鬟私自跑进去想蹭一个,结果被人撵了出来,
丢脸是丢脸,但也情有可原,
毕竟在李家还有大娘子管着银子,在这里...全拿去办宴席了,大家的日子一落千丈,可能连下个月的例银可能都发不出来了...
...
...
少女裹紧了被子,关严所有窗户,数着窗外星星睡去,
半梦半醒见,
门吱呀一声开了。
清晨,卧房一片凌乱,
罗汉床歪斜地靠着墙,木窗大开,书桌上笔墨纸砚掉了一地,
酒酿闭着眼蜷缩在书架旁,她面色苍白,唯一的银簪也不知了去向,泛黄的长发散下,磨损到脱线的抱腹不知所踪,只剩单薄的里衣挂在肩头,斑驳的肌肤暴露出昨夜的荒唐。
大门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呦,还不走啊,等着再爬一次老爷床啊?”
少女睫毛微微颤抖,阳光落进眼眸,照的她瞳色如同茶色水晶一样透亮,周身的酸痛让她小声地呻吟了一下,她扶着书架爬起来,对以来者报以谦卑一笑,“对不住了姐姐,我马上走…”
刚迈出一步,剧烈的撕痛让她瞬间蹲下!额上立马冒出冷汗!
钱…
腰间没东西杠着,她马上意识到银子没了,转身就趴在地上开始找!狼狈的样子让丫鬟忍不住皱眉,“桌子底下。”她不耐烦道,“这点银子至于么…”用脚一踢,圆滚滚的碎银径直滚到酒酿手边,
少女连声道谢,拿起银子紧紧塞回衣带里,
“喂,喝完这个再走!”丫鬟叫住她,酒酿回头,见桌上放着碗汤药,
不用想,必然是避子汤,
就沈老爷昨晚对她的样子…不可能让她有怀上孩子的机会,毕竟连床都没让她上,桌边窗子边解决了几次就让她滚,她没地方去,只好缩在书架边将就了一晚,
少女一鼓作气干完了汤药,漂亮的杏眼苦的挤成一条缝,样子着实可怜,
丫鬟没好气地收掉空碗,干瞪她一眼走了。
…
…
来时是轿子,回去只能靠自己,
酒酿一步一挪的往回走,她十岁就被卖进李府了,年幼时给李家小姐当贴身丫鬟,长大了些就被赶去厨房洗碗烧火,李家大小姐不喜欢她,却选她当试婚丫鬟,
她不理解,但需要钱,即便用清白去换也可以。
街市熙熙攘攘,身着华服的贵人和粗麻布衣的苦力汇聚在一起,她又瘦又小,一不小心就被个挑货郎撞了个屁股蹲,货郎急着赶路,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
“小娘子,伤药要不?看你这小手都蹭破皮了吧。”
酒酿爬起来拍拍手,见一卖狗皮膏药的郎中对她笑,郎中脖子上挂着根绳,胸前板子上铺着一堆膏药贴,
她太需要了,浑身疼的走不动道,当真是应了昨晚那句话,多出的三两拿来买药,
少女摸了下腰带,银子硬邦邦的藏在里面,笑了笑,
“没事…不疼…”
…
…
“哎呦哎呦,看谁回来了啊——是大名鼎鼎的十三两啊——”
“哈哈哈哈临时加价,这种破事也就她能干的出来了!”
“人家加了价才卖十三两,长了身贱骨头卖不上价可不把她急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酒酿刚进门就被人给围了,丫鬟小厮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对她指指点点,还故作夸张地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们懂个屁!”酒酿瞬间收了愁眉苦脸,一叉腰对着对面就开始骂,“你们都别装,我前几天都听见了,一个个的都想捡这个肥差攀上沈老爷,我好歹还赚到钱了,你们白送都没人要!”
少女人瘦个子小,铆足了劲也没什么气势,气极的样子反而让众人抱着肚子大笑,
“十三两十三两,清白只值十三两——”
“十三两十三两,酒酿就卖十三两——”
对面几个不是省油的灯,继续大叫她的新绰号,
委屈在心里越攒越多,酒酿一个劲的吸着气,生怕眼泪水跑出来。
“都干嘛呢全凑门口!不想干活就给我滚!李府不养懒人!”
一个身穿管家服的男子大步赶来,两句话就让聚一起的丫鬟们吓的缩了脖子,瞬间没了刚才的气焰,猫着腰四散离去,
人不在了,攒在眼眶里的泪水这才啪嗒啪嗒往下掉,酒酿狠狠抹掉泪痕,冲着来人勉强扯出一个笑,“谢谢秦管事…”
秦意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但父亲是府里老人又深得李老爷器重,他是家生子,自然也只能困在这府里做管事,
他脸色阴沉的吓人,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女身上,眼前人脖颈上的红痕未消,
心口一阵闷胀,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藏在衣襟里的碧玉发钗也硌的他浑身难受,
男人很明显是有话要说,可惜最后咬咬牙,只沉声说了句,“大小姐叫你去她屋。”
酒酿小脸骤然变的煞白,
李大小姐讨厌她,甚至默许其他人对她随意打骂,要不是有秦管家在背地里拦着…她可能早就命都没了…
…
…
李家自诩家风正派,特别是对于后宅而言,
李老爷和夫人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别家三妻四妾的不关他们事,两人关起门来恩爱数十年如一日,
不过没妾也就少子,李老爷膝下也就一子一女两个孩子,
大小姐李悠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养着,脾气是差了点,但无妨,马上就要嫁去沈府了,下人们掰着指头数日子,就盼着赶紧把这活祖宗送出去。
…
“人呢人呢人呢!腿断了啊这么久还不来!!”
李悠扔掉手中书册,拍着桌子大声催促,丫鬟们吓得缩起来,但又对接下来的好戏翘首以盼,
大门虚弱地开了个缝,瘦小的身影从缝里钻进来,
酒酿缩着脖子走上前,别人只要行福身礼,但她要行跪拜礼,
少女额头贴地上,圈椅上的人不发声她不敢动,昨晚的荒唐加上眼下的折磨让她不一会就全身抖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一边倒去,
“几次啊。”李悠漫不经心道,
酒酿耳边嗡嗡响,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脸懵,只好抬起头讪笑着回望主子,
李悠放下茶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酒酿脖子上的红痕着实瞩目,急着往她眼里跳,叫她心里又酸又胀,
“我问你昨晚几次!”李悠狠扣茶碗咬牙道。
酒酿脸刷的就红了起来,她哪记得多少次,后半夜都快被折磨死了,沈老爷就和她有仇一样卡着她后颈抵墙上,
除了床,哪都待过。
这是酒酿第一次一个人坐马车,而且不像是带她去问罪的,
座位上铺着厚厚的绸缎垫子,窗边垂下流苏帘,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角落还放着个小茶案,上面摆着一盏银制暖壶和一小碗圆圆的硬糖,
但她现在毫无心思享受,
她一路上都在复盘整件事的经过,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沈渊早就知道了。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逞这个能,等回去不死定了。
...
胡思乱想间车停了,
有人给她开车门,又有人弯腰给她放好木凳,让她踩着下来,
后面一辆车也跟着停了,里面的人几乎是给踹出来的,是程大娘子,刚摔趴地上就给架起来,哭天喊地地被押往另一个方向,
她被一队官兵领着进了大门,一路上低着头,什么都不敢问,
前院时不时有身穿官服的人进出,穿过此处,经过长廊,脚下的灰砖地转眼变成了石板小道,一片湖水枫叶的精致景色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仿佛来的不是御查司,而是某个高宅大院的后花园,
后来他们在一座青瓦小屋的后门处停下,
“进去后在偏屋等着,老爷叫你才许出去。”官兵道,
酒酿点点头,顺从地走了进去,
光线昏暗,走廊的尽头便是偏屋,撩开紫水晶珠帘,里面几乎空无一物,香炉在正中间冒着白烟,一个巨大山水屏风挡在了前门口,
似乎有人在外面说话,
她屏住气,悄悄凑到屏风旁,透过似有若无的缝隙看见了沈渊,
一身玄青色宽袍,发冠束得规规矩矩,和一个年近六旬,满头白发的男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棋盘,
两人时不时低语几句,或是点头轻笑,酒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肯定的是沈渊对他很是尊重,落子的手臂都低于那人,
大约过了两柱香工夫,终于一局结束了,
沈渊恭送那人离开,又过了许久才回来。
“出来吧。”男人开口道,
少女攥着衣摆,慢慢走出屏风,
她看清屋子的全貌了,这里就是个用来休憩的地方,棋盘桌后面便是个没桌子的罗汉床,窗子极大,哪里都能看见红枫美景,以至于地板都反着红色的光,
“老爷...”酒酿福身,
男人似乎很有兴致,一直笑着看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向她伸出手,“又不会吃了你,离这么远干什么,到我怀里来。”
这话在酒酿听来就是马上要被吃了,
她咬咬牙,缓步上前,刚拉近距离就被男人一把勾进,跌坐在腿上,
熟悉的冷香瞬间包裹住她,未等反应,后脑被按住,炽热而急躁的吻重重落下,
酒酿下意识地想逃,刚推着他胸口,就被男人攥住手腕,一同禁锢在身后。
沈渊低头看她,五天未见了啊。
刚才和皇上禀明夜明珠案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神不宁了,想到这小丫鬟就在躲屏风后面...
从唇齿到脖颈,想细品,却只能囫囵先吃个饱。
他抱着少女大步走到罗汉床边,不甚温柔地丢下。
最后抹掉少女眼角的莹亮,哄道,“不哭了,等下带你出去玩,想买什么?簪子?裙子?还是想吃好吃的?”
酒酿倔强地闭着眼,努力咽下眼泪,摇了摇头,
沈渊咬着她耳垂,轻轻开口,“你也抱住我。”
...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沈渊在她耳边问,
这问题太过暧昧,他们明明只在床帏之事上有关系,
酒酿不吭声,闭着眼睛头扭向一边,
“不想吗?我怎么觉得你想得很。”
少女脸瞬间通红,她哪听过这种荤话,只能咬着嘴唇撒气,把男人给看笑出了声,
沈渊像逗小猫一样刮了下她下巴,“不想就不想,气性这么大,怕你了。”
…
起风了,
红枫叶沙沙响,剥离枝桠的叶子随风而来,穿过窗棂,落在了他们交叠的长发上…
结束已是半夜,说好的逛集市是去不成了,酒酿感觉骨头都是散的,穿衣服时脚下一软,没沈渊扶着差点就跪到了地上,
下了床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
沈渊通体舒畅,他这个在沙漠里走了五天的人,最终在清泉里得到了满足,但也越发担忧起来,他真的太迷恋她了,失去自控力不是什么好事。
见都穿戴整齐,他领着她出门,推门前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摸了摸颈侧细长的抓痕,
“明显吗?”他问,
酒酿心虚地看向一边,点了点头,
是她抓的,最后一次不知怎么就晕乎了,像是被推上高峰,眼看就要摔落,情急之下就乱抓了起来。
“下次不许这样,听见了吗。”男人冷声道,
酒酿愣了愣,没想到人可以翻脸这么快,
“问你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少女赶忙回道,
沈渊推门就走,大步上了马车,也不管她能不能跟的上,他并不在意那小丫鬟在他身上抓挠,反而喜欢得很,但他要见宋絮,在可见的地方留下印记总归不妥。
酒酿刚坐下,车就动了起来,这辆车是她第一次乘的,坐的也是老位置,
她并拢双膝,手攥起来放腿上,目光只敢落在地上,想的却是刚刚的事,
那种感觉太奇怪...或者说奇妙了,就像绷紧的弦突然释放,霎那间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他...
抛开这些胡思乱想,更严重的问题正摆在眼前,她偷偷看了眼男人,问道,“老爷...我,我这些天可以去宋姐姐院里伺候吗...”
两个都是聪明人,言下之意太明显不过,
李悠的宴会办砸了,肯定要有人背锅,这倒霉鬼除了是她还能是谁,
“可以。”沈渊回道,
酒酿长舒一口气,想着先躲过这阵子...等李悠怒火消了再说...
“但今晚不行,你先回去,等我吩咐再过来。”
“什么?!”酒酿突然就急了,坐直了腰背,目光直视过去,“为什么今晚不行?!”
今晚必定有一场浩劫等着她,回去就是送死。
酒酿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说来惭愧,她真的不想秦管事离开…
…
后厨今日要打扫,脏活自然归她所有,
从天刚亮干到天擦黑,白皙的小脸上蹭的全是灶灰,衣裙更是油腻到发光,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打桶水回去冲凉,还没走到井边就被人叫住了,
“喂,你舅母来了,在小门口等你。”守门小厮一副吊儿郎当模样,说着就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瞧你小脸脏的…”
酒酿连忙后退!本能地抬起胳膊挡开他,男人嗤笑一声,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又不是黄花闺女了,真以为自己还值钱呢,送我我都不要。”
少女赔笑着低头跑走了,简单冲洗后赶到浣衣房旁边,
大门是给主子和贵客走的,他们下人进出只能用这里一人高的小木门,
她摸了摸腰间碎银,飞快地开了门。
“哎呦我的个大姑娘诶!”狭窄的小巷里,一个矮胖的女人拐着个包裹倚墙而立,见门开了脸上顿时绽出笑容,她拉着酒酿左看右看,笑眯眯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才几个月没见,我们六六越长越好看了!”
女人长得慈眉善目,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但若有人与她相熟,便知道这双眯缝眼里藏着多精明的光,
她对着少女亲昵一番,转眼就背过手,嫌弃地搓掉指尖沾上了灶灰,
酒酿也不多言,翻出银子塞女人手里,她手上尽是倒刺和裂口,又柴又糙,和女人的胖爪子对比鲜明,
“十三两…一纹不少…妹妹那里劳您和舅舅费心了…这个方子若还是治不好…您就再找大夫,越有名气越好,银子您别担心,我想办法再弄就是…”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可怜我们六六…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现在只能在别家后院讨生活…也怪你爹…干什么不好非做那些抄家的生意,自己命丢了不说还害你们姐弟三人沦为贱籍…舅母是真心疼你们啊!”
女人说着就开始抹眼泪,酒酿连忙安慰,她闻到女人包裹里散发出的糕点香味,肚子顿时咕的叫了声,
“哎对了…”女人见面子功夫做足,转头切入正题,她挑了挑眉,低声问道,“六六啊,你老实告诉舅母,沈老爷那边怎么样?”
“哪有怎么样!”酒酿瞬间又红了脸,声音也低下三分,“就…就那样了呗…还能怎么样…”
她不过刚及芨,本来对床帏之事一窍不通,愣是一晚上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经历了一遍…
“我是说沈老爷有没有提让你做姨娘的事!”女人笑道,
少女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毕竟之前舅母一直让她在试婚的时候主动开口,让沈老爷纳她做妾,
她羞的耳朵根通红,喏喏道。“什么姨娘不姨娘的…李家小姐和沈老爷门当户对的,哪容得下别人挡中间碍事…”
“哎呦我的个小六六诶!”女人一拍大腿,“门当户对有啥子用,我可打听到了,沈老爷他在外面悄悄养了个外室!那女子和你一样,也是个被抄了家的贱籍,遇到老爷前还做过段时间舞女,就这身份…老爷还不是给宠天上去了!听人说每天下朝都要去看她…那小屋子置办的叫一个精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送!”
“好在那女的是个病秧子,天天灌药也不见好,要我说啊…她要是肚子争气点能生个一男半女的,老爷早把她纳回去做妾了!”
酒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她不知道什么外室的事情,李府应该也不知道,否则以李悠的脾气绝对要把这婚给退了,
“您…您是从哪得的消息?”她问,
女人掩唇一笑,凑上前,趴她耳边低语,“腌灒事都藏巷子里呢,有时候高门大户的反而看不清,你就等着吧,大婚那天准有热闹看!”
…
…
“阿娘…我不要酒酿陪嫁,你把她卖了,卖哪里去都行,就是不要带去沈家!”
正屋前院里,李夫人摇着圆扇坐在摇椅上,李悠趴在她膝上,撒娇似的嚷嚷,
李夫人叹口气,心疼地摸着她头顶,
她也不想让女儿难受,可沈家势力如日中天,沈渊在朝中更是人人惹不起,
毕竟是御史台督查,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两年查抄的官员两只手都数不完,加上连带的小门小户更是不计其数…
水至清则无鱼,在朝为官的哪家没些个见不得光的事,万一惹上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
“悠悠啊…”她无奈道,“你虽不喜欢酒酿,但她有大用处…沈渊现在没女人,不代表他没这个心思…我看人准,酒酿长了副男人都喜欢的模样,你把她先往沈渊床上送,等生下孩子找个理由把她卖了,孩子收到自己名下,有了子嗣在后宅才能站稳脚跟,就算以后有妾进来…也爬不到你头上去。”
“我自己不能生吗我靠她!我才是沈家以后的当家主母,再怎么说嫡长子也要从我肚子里出来!从她一个丫鬟肚里出来的算什么!”少女大叫道,话一出口惊觉自己这话太不知检点,哪像未出阁的大小姐说的,
她羞地低下头,手指绞起丝绸帕子,不一会儿就绞抽了丝,
话到如此李母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呷了口清茶,开口道,“说到底还是酒酿那身子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法?”李悠蹙眉,
酒酿是她童年最好的玩伴,她们曾经可太熟了,居然不知道酒酿有什么稀奇之处,
不过做为丫鬟她样样拔尖,样貌好,读书精,多少人在后面议论过她们两个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处处矮酒酿一个头,
小时候不懂,傻乎乎的拿她当姐妹,长大了,知道好歹了,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要管好下人,有个当主子的样。
…
李母耳朵根闪过一抹红,四下看了圈,确定院里没人才小声道,“酒酿那小蹄子…是世间罕有的媚骨…”
这名字太直白,李悠一下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哑然,过了好久才开口,
“媚…媚骨…是怎么个媚法?”
沈渊厌恶看见她这番唯唯诺诺的样子,
昨天叫嚣的那么厉害,今天倒是开始装可怜了,
蒙骗得了宋絮,骗不了他。
“我没有……”酒酿诺诺地回道,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喉咙干涩得像是沙砾擦过,“老爷,我真没有……”
丫鬟们吓到大气不敢出,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她们的神情复杂,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竟然还有心生嫉妒的,
少女垂下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住身体的颤抖,
沈渊目光落在她满是油污的裙子上,脏的像个丧家犬,更是没了耐心,拽着就往外走!
他步子大,走的又急,全然不顾酒酿在后面跌跌撞撞,每次摔倒都被他硬生生拖起来,等到了紫竹苑,裙子更是脏的不成样了,
沾着层土不说,还挂着碎叶子,
“脱了。”他冷声道,
卧房没收拾,昨晚的东西还凌乱地散在床上,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那条黑色鞭子吸引,他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把这东西拿出来吓唬她...
少女被逼在角落,死死抓着衣襟,指尖用力到发白,固执地摇着头,
见她还在倔,沈渊的耐心终于耗尽,直接伸手扯住她的衣领!衣裙本就脆弱,被他粗暴一拽便松散开来,
“老爷不要!”
酒酿像是被惊雷击中一般,发出一声低低的哭泣,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整个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周身发着抖。
男人动作很快,毫不顾忌她的反抗,迅速将脏乱的衣裙扯了下来,露出少女瘦削而苍白的身体,也暴露了触目惊心的青紫色伤痕,
都是昨晚留下的,
或许他确实是过分了些...
“老爷...老爷我错了...不要...”
少女带着哭腔求饶,她几乎瘫软在地,双手胡乱抓住身边的任何东西,试图遮掩狼狈。
“脏成这样还穿。”沈渊骂道,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件干净的浅蓝色襦裙,动不耐烦地披在她身上,动作可以算得上粗鲁,指尖偶尔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吓的她频频倒吸凉气。
总算换好了衣服,沈渊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低头一看...少女早就被吓到脸色苍白...
“收一收。”他蹙眉道,“等下絮儿来又以为我欺负你了...”
“还说你没欺负她!”
大门被推开,宋絮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她狠狠剜了男人一眼,搂着酒酿好生安慰,“不怕不怕...去我屋...不理这个挨千刀的...”
她牵住酒酿的手,十指扣在一起,晃了晃胳膊轻声问道,“去我屋里好不好?”
少女一怔,然后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离去。
...
宋絮的屋子可谓是寸土寸金,
不说一砖一瓦都出自名匠之手,居然还在后院有个浴池,
推开门便是雾气缭绕,穿过垂帘和屏风,一个足有房间大的池子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流水叮咚,水面上漂浮着红白相间的花瓣,雾气浓重的甚至看不清对面池子边缘,
见酒酿诧异,随行的丫鬟笑着解释道,“这是老爷专门给我们家主子造的,这一池子啊都是活水,热水从孔雀石雕口落进来,温了的从下面的暗口流出去,常年不断,就是为了治主子的寒症,让她泡完舒服些...”
...
少女褪去衣裙,轻纱层叠地堆在脚边,
她慢慢涉入池中,温暖的水流将她包裹住,连周身的酸痛都减轻了几分...
摊开双手,花瓣穿过了指间...都是上等的牡丹花瓣,一株至少值百两,她被这奢靡的浴池震惊住了,想着若是被李悠发现紫竹苑里的玄机...肯定砸锅卖铁也要盖一个一样的...
若没记错...沈渊一个月只给李悠五百两月钱,如此一比就像在打发要饭的...心下就觉得李悠还不如离了,找个两情相悦的也不至于受这种屈辱...
...
沐浴结束便有丫鬟上前为她擦干身子,她的脖颈,手腕,脚腕,手臂和腿上皆有捆扎的印记,让人不免想到些吓人的场景,
接着有人端来药膏,在她淤青的地方一一擦拭,
“等等!”触及敏感之处酒酿连忙阻挡,“我...我自己来便好...”
丫鬟们福身退到了屏风后,
酒酿抠出金属圆盒里的白色药膏,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这才送了进去...
冰凉入体,一直伴随她的撕裂痛总算得以缓解,她缓缓呼出浊气,却越发委屈...
次次都出血,她真的受不住了...
...
...
门被敲响的时候宋絮刚摆好碗筷,
桌上放着一菜一汤,都是她赶忙做出来的,
“快进来!”她朝门口喊道,
房门打开了,酒酿垂着头出现在门口,少女身着一袭柔软的白色轻纱裙,衣料紧贴着肌肤,展露出无比纤细的腰身,长发垂在腰间,发尾还有些湿润,微微打着卷,不做媚态,但时刻都透着娇媚,看一眼都觉得又软又香,
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
她就拉着酒酿坐了下来,盛了一碗素羹放她面前,“来…饿了吧,先垫两口,晚上不好过食,赶明儿我带你去贺春楼吃螃蟹宴,老爷在里面常年有包房,掌柜认得我,我们两个直接去就好,不带他!”
提及沈渊,酒酿意识又像被扎了一下,心也跟着往下坠,难受劲跟着就上来了,
就算一天没怎么吃,看着好菜在面前也吃不下一口...
宋絮微微一滞,捉住她的手笼在桌上,“是不是吓着了...”
昨夜的噩梦瞬间涌现,她慌忙摇头否认,
如果之前几次算是不情不愿,
昨晚...昨晚就是赤裸裸的强迫,一开始还闷声较劲,后来是真的怕了,哭着向他求饶,却被嫌弃饶了兴致,用长鞭捆住手脚,像牲口一样被对待...
...
宋絮好生哄着,酒酿这才勉强咽下几口清粥,早上被汤药烫着了,嘴里起了泡,吃什么都疼,
她看见了宋絮袖口沾上了灶灰,突然觉得愧疚难当,索性端起小碗,忍着不适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宋絮笑道,“晚上睡我这吧,明天和我出去散散心,在大娘子那边的活不用担心,我派三个丫鬟过去,准帮你干得妥妥贴贴。”
“主子...我想回去...”酒酿还是拒绝了提议,她想离沈渊越远越好...
如此抗拒宋絮只好作罢,未等开口,
突然门外传来了守门小厮的声音,
“老爷让李家丫鬟到他屋里去一趟,说有事找。”
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宋絮知道她喜欢秦意,解释起来也方便,说着说着重点就跑白银造假案上去了。
“所以你还差一点就拿到卷宗了?”宋絮问,
酒酿点点头,“还好没拿到,不然铁定被老爷发现,他可是好本事,芝麻大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眼!”
“御查司的么,都这样。”宋絮笑着呷了口姜茶,“所以你家也是被白银案牵扯进来的?”
也?
酒酿心里咯噔一跳,“姐姐…你也是…?”
“嗯,毕竟是个大案子,涉案数百人,连罚抄的家眷亲属在内达万人之多,也不奇怪。”
“那你…”酒酿清清嗓子,“那你知道审宋家案子的是谁吗…”
她不指望宋絮能知道,随口一问罢了,
“沈渊啊。”宋絮耸耸肩,“就是他把我爹娘砍了的。”
酒酿有一瞬手脚冰凉,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絮倒是毫不在意,“我家窝藏了主犯之一,换谁来都一个判法,要怪就怪我爹蠢,为了所谓的文人风骨把全家都害了。”
“所以我家的案子也是…也是…”酒酿只觉天旋地转,心里一阵阵的恶心,撑着桌子,想到和沈渊的床帏之事胃里翻江倒海,额上渗出细汗,
“想什么呢,把自己吓的…”宋絮嗔怪道,“这种大案怎么可能一人包办,而且那时恰逢沈老太爷病逝,几方势力都想拿下督查使之位,其中鱼龙混杂,谁负责了哪些案子,特别是你家这种小案,没卷宗的记载,谁说得清呢…”
“说说你家人吧。”宋絮又道,“我都和你说了我的了,你也不能藏着。”
酒酿脑子还是懵的,听宋絮问起,满上杯盏,喝酒一样灌下花茶,这才平息下来,
“我家…我家有一个大娘,一个小娘,我和妹妹是小娘生的,弟弟是大娘——”
“你爹喜欢哪个?”宋絮笑着打断,“说点我没听过的呗。”
酒酿一怔,想起和宋絮说过这些,“爹…爹可能谁都不喜欢,他一年才回来一两次,但我娘会来事,一回来就献殷情,把爹哄得喜笑颜开,每次都把大娘气的跺脚,等爹一走就逮着我娘骂…说她狐狸精,不安分…用着她的钱还想爬她头上去…”
“那大娘对你和妹妹好吗…有没有苛待你们?”
“骂是骂…但人还是好的…”
宋絮歪头,“怎么说?”
“我四岁那年生了重病,烧到看不清东西,水都喝不下去了,那年冬天大雪封路,大夫都被有钱人家请进府里供着了,我娘找不到大夫,抱着我在床上哭,就等死,她哭我也哭,我都能感觉魂已经快脱离了,各种事情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后来眼前闪过一道光,大夫推门进来,用银针把我扎成刺猬,还灌下一大碗酸溜溜的汤药…如此十多天,我就活过来了…”
宋絮诧异道,“是…你大娘请的人?”
酒酿点点头,“她揣着首饰盒,冒着大雪跑出去,从隔壁凤岗城给我求到了大夫…回来的时候车轮都歪了,差点冻死在半路…”
她叹口气,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刺骨的雪夜,
“那是她阿娘留给她的宝贝…全拿来救我了…”
“那她对你很好了…”宋絮笑了笑,
酒酿也一展笑容,“然后啊…等病好就开始骂我了,连着骂我大半年的赔钱货,我那时不知道赔钱货是什么意思,但我娘知道啊,缩着头老实了大半年,连我爹回来都不殷勤了,不敢上桌,规规矩矩站一边伺候…”
“再后来…阿娘大娘同一天生下弟弟妹妹,我娘彻底没了气焰,天天躲屋里哭,说自己命苦…两个赔钱货…”
“我那时不懂,但能感觉娘不喜欢我了…”
“这一切都是从有了妹妹开始的…”
“我开始讨厌妹妹,亲近弟弟,因为把弟弟带好了有点心吃,还有书读…”
“弟弟也精得很,好吃好喝的都留给我,但前提是帮他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我给他写的天天在学堂拿第一,比十多岁的孩子写的都好,他说以后让我女扮男装去科考,考上了他出面当官,把俸禄都给我,我们两两共赢。”
“那你妹妹呢…”宋絮问,
“妹妹过得不好…娘不喜欢她,我也不理她…天天蹲地上和小蚂蚁玩…”
“小小的一个人,团起来和汤圆一样…”
“…再后来…就抄家了…”
“我和弟弟四处乱躲,藏灶台后面,突然身后的墙传出动静,是妹妹在里面,她把我们一起拉墙里,悄声说是和小蚂蚁玩的时候发现的,灶王爷壁画后面有个小洞…”
酒酿无奈笑笑,“可还是躲不过那些人的眼睛,把我们都揪了出来…”
“只是我那妹妹…我那么好的妹妹…”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笑着抹掉,说失态了。
没什么好哭的,妹妹还好得很不是吗,不说大富大贵,但也不需要给人为奴为婢,干干净净做个良家女。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帮你赎回来,放身边养着也放心…”宋絮抽出帕子,轻轻点掉少女脸上泪痕,
酒酿忙道,“找过…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听人说在南边小城看到过她,好像给人收养了…也挺好…”
她不敢暴露妹妹的踪迹,不是信不过宋絮,而是事情一旦被沈渊知道,必会查个水落石出,可就害惨帮她们的小吏了…
还不如再等等,若秦意真的回来赎她,就带着妹妹一起走,到时候去海边渔村住下,据说那里户籍查的不严,洗清身份重新开始,没准还能给妹妹找个好人家嫁了…
…
…
从紫竹苑出来已是午时了,
酒酿没忘记昨天的约定,问过宋絮的意思,得到准许后带着翠翠一同出了门。
“这…这是老爷给你的马车?!”翠翠惊呼道,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躺,枕头抱怀里,“你这是走了哪门子的大运,被老爷这么宠啊!”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着枕头丢一边,爬起来,眼中闪着精光,笑嘻嘻道,“老爷那方面厉害不?一晚上几次?我听人说厉害的一次足有一个时辰!”
酒酿一夜未眠,
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托人给宋絮带了话,让她在家里歇息就好,她会去御查司伺候老爷,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传话丫鬟的鄙夷,
怕不是觉得又要上演后院争宠戏码,刚来几天就不安分上了,想要老爷独宠。
旁人的鄙夷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再不知道秦意的情况,她真的会疯。
…
还没出紫竹苑大门就被拦住了,
酒酿勉强笑了笑,“翠翠,找我有事?”
翠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梅花宝石步摇簪,烟波流金裙,加上一双云凤纹锦缎的绣鞋…
都是顶好的料子,连品级低一点的官宦人家小姐都用不上,居然都在个丫鬟身上,还是以前府里最低贱的使丫鬟,
浪费。
藏好满肚子的污泥,她回以一笑,道,“妹妹这是去哪?”
“去…外面,闲来无事想逛逛。”酒酿模糊回道,
“带上我吧!自从宋夫人把我调这里,我都没什么活干,整日无所事事的可难受,但我一个人又不好出府,你就给我沾沾光呗,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她近来确实闲,但也不是没事干,眼睛尽盯着酒酿了,看她得了那么多衣服首饰嫉妒到发狂,
昨天壮着胆,偷偷溜进兰若轩,对着落地镜把匣子里的首饰试了个遍,越试越觉得这些宝贝委屈,明明她戴着这么好看,给酒酿只能放抽屉里落灰,
她这几天“偶遇”过几次老爷,但老爷好像根记得不她的脸,压根没理过她,
她是想当姨娘的,这么下去可不成,得想个法子自救。
…
酒酿咬咬唇,颇有点为难,
她的命是翠翠救回来的,这点小事按理该帮,可眼下有要紧事,带着翠翠根本没法做,
她无奈道,“姐姐,今天真不行…改日可好…”
看翠翠脸色变差,连忙抽出宝石簪子塞她手上,“我知道你喜欢这些漂亮物件,改日来我屋里坐坐,咱姐妹一起分享。”
她这话是真诚的,听在翠翠耳里确是另一番意思,
明晃晃的觉得她廉价,好打发呢,
可宝石簪子是真值钱,
翠翠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冷着脸,说了句路上走好就离开了。
酒酿愧疚归愧疚,但眼下顾不上这些了,上了马车直奔主街,走马观花地逛了铺子,买下一堆喜欢的不喜欢的,便告诉侍卫自己累了,想先去御查司休息,
大抵是宋絮常干这种事,侍卫们丝毫没起疑心,半柱香的工夫就把她带到了门口,
还是同样的小门进,穿过树丛隔开的廊道,来到沈渊房中,
时辰还早,沈渊正在外面和同僚议事,屋里就她一人,
心脏沉沉跳了起来,喉头不停地滚动,紧张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
她要翻卷宗。
…
这个后屋是休息和批阅文书用的,一边侧屋用于接待宾客,是个等候区,另一边则是放文书的书房,她昨天在床上坐着,脑子先是一片混乱,渐渐的才清明起来,
既然这个案子报到了沈渊这里,说明肯定会有卷宗留下,
抄家那年,她和妹妹一起被收为奴,为了救妹妹,她拼了命地求人,用最后的细软买通人脉,也是在那时摸清了案子处理的来龙去脉…
...
窗外山雀吱的叫了声,
少女一惊,一身汗,
屋子再次恢复宁静,
撩开半帘,里面无窗无光,昏暗的看不大清,偌大的房间放满了木架,顶天立地的,足足有十几列,被卷宗簿塞得满满当当,
她点燃角落灯台,按照木架边缘的标注,先找到案件事发地,再顺着日期找去,东海海寇案刚发生,卷宗就放在最下层,半柱香工夫就被她翻了出来,
翻书的手一直在抖,撮不开贴在一起的页面,烛台差点掉下去,索性把灯放地板,趴在旁边看,
先是案件描述,然后是勘查报告,
再然后…翻过这页就是伤亡情况了…
她闭上眼,翻过,不敢睁开,
深深吸进一口气,
慢慢睁开,从眼皮缝里看,
字迹呈现模糊的轮廓。
...
没有秦意的名字。
…
好像突然脱了力,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像得了失心疯,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正常起来,
她笑着抹掉脸上泪痕,把卷宗放回去,
烛光照到对面的木架,“凤栖”二字一闪而过,少女走过又退回,举着灯台凑近,
叶宅以前就在凤栖,他们家的案子应该就放这个架子上面...
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开始翻找,从下至上是日期,叶家案子发生在八年前,卷宗早就被堆到了最高处,
她跳起来,烛光跟着一跳,但根本够不到,
好在移动梯子在两个架子之后,少女做贼心虚,踮着脚,轻轻推动梯子,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终于踩到了最高层,在离屋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当年的白银造假案,
案卷足有城墙砖厚,毕竟涉及了数百个朝廷命官,千余商户,算开国以来的第一大案,
而叶家就是被牵扯进去的小商贾之一,
短短一句判罚,压她们头上就是一辈子移不开的一座山,
她想知道案子到底是谁判的,能对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顶格重罚,
虽然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但总觉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让她知道该去恨谁。
粗糙的小手探向卷宗,刚碰到——
“姑娘,沈督查让你去琼华阁等,说那里准备了点心,比这里舒服多。”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酒酿差点吓摔下来!顾不得高,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膝盖磕地上疼的她倒抽凉气!
“好...好——”她手忙脚乱地推回梯子,匆匆把这里恢复原样,冲外面喊道,“我...劳烦让马车到后门,我喝完茶就去!”
好在来人被屏风挡着,该是没被发现。
...
这一趟就和历劫一样,上了马车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力气被抽干,干脆躺倒在床,
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专属马车居然有床...
但比起这个...做梦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真敢偷翻卷宗,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
沈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刚进门就觉得有些异样,
那丫鬟来过,但屋里就像没待过人一样整洁,
他眉头微微蹙起,拿起矮桌上的杯盏,
没有水痕,根本没用过茶...
风吹进屋里,撩动卷宗室的半帘,
他心中骤然一紧!大步走了进去!
酒酿醒了,头痛到要裂开...
她呻吟着爬起来,耷拉着脑袋慢慢穿好衣服,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李悠的第六次宴会,大家三天前就在筹备了,活翻了一倍,工钱还是那个工钱,谁都没个好脸色,
挽起头发的手突然顿住,少女蹙起眉头,总觉得嘴里有苦味,
该不会睡觉的时候有虫子跑嘴里了吧...
想到此她脸拧成一团,恶心地打了个寒颤,
好在一夜之间烧退了,就算是虫子也认了吧。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丢下簪子冲到床头柜前一通乱翻,许久都没找到那袋子糖,急的到处窜,把屋子都翻了个遍已经没踪影,就在快放弃的时候,目光被窗外的一抹白色吸引,
她急忙跑到窗边,
月白色小袋子泥泞不堪,委屈地躺在泥地上,被淋了一夜的雨,里面的糖必然也一颗不剩了,
少女恨得咬牙切齿!一拳头捶在窗台上!
“沈渊你个混账王八蛋!!”
...
...
沈渊在床上按压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起来,
脚边散落了一件深色长袍,衣襟处的浅色封边有暗色的污痕,细细闻起来还有股苦味,
他看了一眼,撒气一样把长袍踢到一边,
昨晚伺候那小祖宗喝药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喝了吐,吐了只能再煎再喂,
一碗能喝进去两三口就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喂完他也给弄的满身汤药,闻起来像在药材浴里泡了个澡。
回来后也不好受,整晚整晚都在那个梦里打转,
电闪雷鸣的雨夜,
趴在地上哭喊着阿娘的女孩...
满身污泥哭着求他放过的女孩…
…
应该是她没错…
…
他没要丫鬟伺候,自己换好了朝服戴上了白玉珠,本想去宋絮那里说两句话再要讨个吻,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眼看上朝在即,他无奈地离去,却在要出沈府大门的时候遇上了进进出出的下人,
“怎么回事?”他蹙眉问道,
抬花盆的小厮停住,恭敬道,“这些都是大娘子要的旭日牡丹,正准备送去她院里…”
“她要这些做什么?”
话刚问出口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李悠沉湎于酒宴,必然是为了新宴席准备的,他这个“大娘子”可算厉害,花完了嫁妆钱不说,连说好的每个月的五百两银子都预支到了明年,若不是他手上产业多,难能禁得住这么败。
小厮答道,“大娘子准备办个百花宴,说这些花都是程家大娘子推荐买的,让我们好生照料着,宴席结束后全部重到后院湖边…”
“程大娘子…?”沈渊蹙眉,“哪个程家?是不是程贡监?管皇家贡品的?”
小厮讪讪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
...
李悠的宴席大办了三天三夜,
进进出出的宾客送来各种珍宝,其中好的被她留下,次一点的悉数拿出去卖掉换钱,从而补贴下一次的酒宴,
沈家的家仆现在可以不听大娘子的命令了,
活都落到了李家的头上,沉重的劳作让下人院里的人都没了好脸色,个个都是一点就炸,稍微的摩擦就能吵起来,甚至有几次变成了动手互殴,
和死气沉沉的后厨相反的是前厅,
垂帘飘动,珠帘轻摇,几个伶人在角落里表演着颂秋的曲子
宾客络绎不绝,来者不管什么年龄,即便是七旬老妪都要笑着低头和李悠问好,
程家大娘子坐在主位边,倒像个二主子,
见宴席开始,敬酒结束后,她不动声色地拿出袖中布袋,从桌下塞进了李悠手里,
李悠蹙眉不解,刚要拿起来看却被女人一把按了回去,
“大娘子,上好的夜明金钗...”她悄声道,
这是最后的西域贡品,全部塞进沈府后,“失踪”的赃物可都要变成沈家的麻烦了,
她会找个机会让大家看见,再以程贡监的夫人的身份站出来质问,由此一来满堂皆是证人,从而让沈督查对她夫君的诉证立不住脚,做最后一搏,
就算输了,至少还能带走个二品大官做垫背,
一点不亏。
...
“夜明金钗...”
李悠嗜玉如命,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把袋子塞进宽袖,罕见地主动给旁人敬酒,
“程大娘子。”她笑道,
满桌宾客见状也连连举杯,满面笑容地敬了过来,齐声道,“敬程大娘子...”
李悠扶了下头上的多宝金钗,等所有人都举起酒杯,这才轻笑起来,慢悠悠地一抚袖摆,举杯饮了下去。
...
...
宴席直到入夜才结束,
一辆辆马车驶离沈府,一件件脏碗脏碟子也被送进后厨,
今晚乌云密布,厨房只靠几支蜡烛照亮,李悠办宴会的钱不够,就从下人们的吃穿用度上扣,
酒酿半个身子都钻进了灶膛里,拿着小铁铲,一个劲地刮着积炭,
身边水桶被个丫鬟随便拎走,她刚退出来想洗下铲子,就看身旁空无一物,
“看什么看,不就拿你水桶用一下么,自己再去打一桶不就行了,小气劲...”丫鬟斜着瞪她一眼,满不在乎道,接着继续擦起灶台上的油渍,
酒酿刚要上前理论一番,就看几人冷眼往她身上看,有个干脆也在她桶里搓起抹布,搓完了故意甩她一脸水,
她咬着嘴唇,怒气瞬间涌上,
“有问题?”丫鬟嗤笑道,
少女垂下眼帘,手里握紧了小铁铲,深吸了一口气,却轻声道,“没问题。”
她说完转身就走,重新打了桶水,
秋天的井水冰凉刺骨,她病刚好,身子虚得很,手上根本使不上劲,抬回来的时候裙子早就被打湿了大半,
湿漉漉地贴身上,冷进了骨头里,
屋里众人闷着头笑,把她的狼狈当作唯一的调味品。
“喂,十三两,今晚是你值守别忘了。”一个婆子干完了活,抹布往肩上一担,顺带提醒她,“就在前厅待着,灯火看紧了,打更时辰都记下,明早我检查,搞错了看管事不扒了你的皮。”
酒酿点点头,
厨房人越来越少,干完活的都回去睡了,她忙到将近后半夜才结束,
今日是第一次轮到她值夜,她抱来小被子铺在长廊上,靠着大门平躺,
她看着被廊檐半遮的天空,双手垫在脑后,风吹过,虽然冷了些,但又觉得还不错,
至少不用担心睡一半被人弄醒了行房...
...
...
“呜呜呜——”
奇怪的声音传来,酒酿睡得正迷糊,以为是风声,
“呜呜——嗷呜——”
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地传进她耳朵里,似乎是屋里发出的...
她突然睁开眼,浑身一个激灵!
都说李悠柜子里关了个妖怪...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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